“你是谁?”李昭问。
老人苦笑:“曾是先帝贴身侍卫统领,影武卫左使,秦烈。十年前,因拒杀沈砚,被裴?构陷叛逃。如今归来,只为完成旧主遗命??清君侧,正朝纲。”
李昭冷冷道:“你的旧主,早已背叛天下。”
“或许吧。”秦烈仰头望天,“但我只知道,我效忠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这片江山。若沈砚真是忠臣,为何十年间架空皇权,独揽朝政?若陛下真是明君,为何连自己的亲卫都不敢调动?”
李昭一时语塞。
良久,他下令:“绑了,押送京城,交由沈相发落。”
次日清晨,战报与俘虏一同启程南下。
一个月后,沈砚亲赴朔州。
他未乘轿辇,未带仪仗,只骑一匹瘦马,穿一件旧青袍,如寻常百姓般进城。城中百姓竟无人识得,直到李昭率众迎出十里,人们才恍然大悟。
“相国来了!”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孩童奔走相告,老人含泪跪拜。连赵破虏也被搀扶着来到城门口,颤抖着想要行礼。
沈砚快步上前,亲手扶住他:“不必多礼。你是朔州的脊梁,是我沈家的恩人。”
当晚,沈砚单独召见秦烈。
牢房之中,烛火昏黄。
“你恨我?”沈砚问。
“不恨。”秦烈平静回答,“我只是不解。你明明可以做一代贤相,为何非要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天下人只知相国威严,却不知陛下是否安乐。”
沈砚坐下,轻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十年前,先帝临终托孤,要我辅佐幼主,稳住江山。可那时,党争激烈,藩镇割据,外敌环伺。若我不集权,如何镇得住局面?若我不狠心,如何剪除裴?、周廷章这些蠹虫?若我不藏锋,如何护得住这个孩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萧景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聪慧、仁厚,却太过信任他人。我若放手,不出三年,这江山就会重回乱世。所以我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替他扫平一切障碍。”
秦烈久久不语,终是叹道:“那你打算何时还政?”
“当他真正能独自面对风雨那一天。”沈砚站起身,“也许很快,也许很慢。但请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从未为自己。”
数日后,秦烈自尽于狱中,留书一封:“吾罪在盲忠,今见真相,无颜苟活。愿以血洗目,敬献明臣。”
沈砚焚其书,厚葬之。
春尽夏至,朔州大地绿意盎然。新苗破土,战马嘶鸣,边关重归安宁。
某夜,李昭独坐庭院,仰望星空。忽听屋檐轻响,一道身影悄然落下。
“是你。”李昭并未惊讶。
来人摘下面具,正是陈砚舟。
“沈相让我告诉你。”他低声说,“真正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但只要‘风起青萍’的信念还在,我们就不会输。”
李昭点头,望着天际流星划过,喃喃道:“相国在上……山河无恙。”
风穿庭过户,吹动门楣旧匾,尘埃簌簌而落,露出底下一行新刻小字:
**“慎守始终,不负苍生。”**
远处烽燧台上,一盏孤灯彻夜未熄,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