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车内持续了很久,这种沉默并非放松,反而充满了未尽的言语。
或许压抑已久,此刻陈汉升只是想找个人倾诉那尘封许久的往事,一吐为快;或许现在还需要依赖于这个女人的帮助,他需要讨好张招娣。陈汉升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回忆着往事:
“顾涵的父亲,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听说一直养在国外,保护得很好。”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顾涵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动她的奶酪?即便是她父亲也不行。她具体用了什么手段,没人知道细节,只知道那个私生子后来在关键时期,莫名其妙就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彻底废了,最后死因极其不光彩,彻底断送了她父亲想要换继承人的念头。”他的话语里,甚至隐隐有对那种狠决手段的欣赏乃至敬畏。
“后来,顾涵和江贤宇分手,闹得很难看。顾董事长似乎觉得机会又来了,旧事重提,明里暗里对她施压,质疑她,失去了江家这样的靠山之后,一个女人能否掌管好顾家的产业。她当时急需证明自己有能力掌控局面,继承家业。于是,她选择了我。”
“在他们看来,我这种出身低微毫无背景职业经理人,最好控制。有能力,没有家族,因此只能牢牢的依附于他们顾家,可以帮她鞍前马后效力。一纸婚姻,把我绑在顾家的战车上,迅速向她父亲,也向所有观望的人证明了,她有能力继承万云这艘大船。”陈汉升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那笑容里都是被利用的不甘,“从这个角度说,我当年,还算救了她一命呢。没我,她可能早就被踢出局了。”
张招娣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他带着复杂情绪说完,才淡淡地接了一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生意:“听起来,很公平。她利用你拿到了继承权,巩固了地位;你利用她最终拿到了顾家几乎所有的遗产,快速实现了阶层跨越。谁也不亏。很经典的资本运作,感情只是其中最不值钱的添头。”
这话太过直接,甚至剥开了那层婚姻最后遮羞布,将内里赤裸裸的利益交换摊开在两人之间。陈汉升猛地一震,震惊于她如此直白地戳破真相,倏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张招娣,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丝毫的挑衅或试探。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危险的气息无声弥漫。
张招娣感受到他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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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张招娣紧握方向盘,手指攥得发白。
“她自己选择了取死之道,这一点,我很确定。据我所知,她回国之前,已经从好几条渠道收到了非常明确的警告。那些人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她的命,只要她肯放弃万云,乖乖呆在国外,做个富贵闲人,她本可以继续活得很好,不会有任何杀身之祸。”
他的结论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和评判,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早逝的妻子:“归根结底,顾涵是被自己的野心和固执杀死的。那个名利场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最是残酷无情,吃人不吐骨头。不肯向规则低头的人,和不肯乖乖依附男人的女人,他们容不下。所以,她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张招娣静静地听完,脸上缓缓绽开恍然大悟的笑容,她柔声附和道:“汉升哥你说得对呢,还是你看得最透彻。女人啊,到底还是柔弱些好,太要强了,终究是没有好下场的。终究是要有个强大的男人做依靠才最安稳。你就是我的依靠,以后我都听你的。”
这句话极大地取悦了陈汉升,精准地满足了他此刻急需确认的掌控感和虚荣心。他得意地笑了笑,身体彻底放松地陷进座椅里,开始真正闭目养神。
雨势渐歇,车辆继续前行,颠簸逐渐减轻,路面变得相对平整。窗外开始出现零星的灯火,隐约能看到一些城镇的轮廓,文明的迹象预示着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当陈汉升示意停车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琅勃拉邦机场的外围区域。机场不大,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远处甚至能望见琅勃拉邦机场航站楼的灯光。但此刻在他们眼中,却象征着通往自由的关键一站。
陈汉升背起那个满满当当的黑色背包,对张招娣说:“我下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顺便再看看情况。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他的语气努力装得自然,仿佛这并不是一次分别。
张招娣温顺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还配合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好,汉升哥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她把驾驶位的座椅放平,舒服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仿佛真的要趁这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缓解长途驾驶的疲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微凉的晚风带来远处机场隐约传来的广播声和车辆驶过的声音。雨已经完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湿润的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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