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天寒地冻,土地贫瘠,若是赶上年程不好,冬天可不好熬,互市与盟约最重要,但还是比不过口粮要紧,劫略边市与我大夏边界百姓是最快的方法。”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神色又道:“大夏自然要发兵,我方将士不善冬日苦战,北狄过了冬日,等到春天粮草只怕会更为紧缺。”
“嗯。”庾泽端起茶碗低头喝了一口。
庾季夏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的答案点头,还是仅仅是喝了一口茶。
“你以为此战我们的胜率有几成。”
“八成,十日前我听闻他们大汗已死,其子长子虽然稳定了局势,但是民心军心必然涣散……”
“你以为你能知道多少?”庾泽打断了他,“此事整个金城谁人不知?此战我们有十成胜算,新可汗的信就在我的桌上。”
“他……他们来求和了?”
“不是求和,是做戏。新王刚刚即位,他需要一场战争稳定民心。”他庾泽又何尝不需要?
“远交近攻,他提议我们一同把叛乱的玉林部吞了,粮草辎重归他们,土地归我们。”庾泽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看着次子道:“我准备接受他的提议,瓜分玉林,我们此战必胜。我准备以你为先锋,为你添一笔军功。”
“是因为薛萌的卜卦吗?”
“占了五成。”
庾季夏很想说三军主帅不可轻信怪力乱神之说。但他只说了:“末将愿为先锋,定不辱命。”
“你想辱命也难,关键是,你以为瓜分玉林后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攻击?”
庾季夏从府出来了,仍是徐数相送,二人上了马。
“我记得四五年前还送过你一些书,那个时候你还小,没想到现在能与你一同出征了。”徐数亲近道。
“那几本兵书吗?我常看。”
还没到大营就听见喧嚣一片,鸡犬不宁,庾季夏与徐数互相看了一眼,徐数的副官赶忙策马去查看。
“这……不知是为何……”徐数看向营帐的位置疑心道。
庾季夏扶着额头,努力从这喧闹吵嚷声中分出了最主要的声音——是白讯,醉酒的白讯,他的吵闹声与旁人的劝阻声连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老将喝酒误事,还闹到了营中。
不消片刻副官陈旻便回报:“白老将军喝酒,闹了起来,还打了人。”
徐数吸了一口气,令副官道:“还不快去禀报主帅,快。”
“是。”陈旻得令绝尘而去。
徐数整了整领口,便策马前往大营。
庾季夏在后方看徐数着急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最想取白讯而代之的人正好赶上白讯出事,不知道徐数会做些什么文章,他也跟在后面驱马。
只见徐数先是下马附耳嘱咐自己的人:集结士官,都拉过去看白讯出丑。随后又直冲到白讯面前装好人劝架。
不过他这种秀才出身的将官哪里是白讯的对手,白讯看清徐数的脸后,借着酒劲儿骂到:“徐数小儿?你今日怎么没在指挥使的府上卖乖,倒知道回军中了?你还记得你是督卫不是提鞋的太监吗?”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观者云集,徐数的脸由白转青。
庾季夏走到一边,把白讯的副官扶了起来,这副官好像是刚刚被白讯推打受了点轻伤。
白讯眯着眼睛看到了庾季夏,见少年人修长的身影扶起了白英,指着他骂道:“你,还有你,这么瘦的一个奶娃娃就能上战场了?”
庾季夏手扶着白英站定,不计其数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他先是自嘲一笑,又道:“你三千禁军中不多的是我这样的人吗?羽林令你亲自迎进来亲自送上战场的,你又干净了?”
“你这小儿……”白讯还想再骂,忽然想到了白林。但气血上涌,他转而骂道:“我就不信你……你在卫军中能杀得了杜捷,定是你父亲给你贴金呢。”
此话一出,全场噤声,白讯刚才骂别人的那些话也就罢了,这句可是直指庾泽在杜捷身亡的事情上做伪,杜捷被刺可是天佑年间第一案,白讯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猜想,却也真是祸从口出,塌天大祸。
当事人庾季夏倒是面色如常,这些话他听了不知多少回了,而且他当真希望他杀杜捷是一场别人编造的骗局。弑师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庾季夏平静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白将军多活几日,定然能看到此事真相得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