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选照片,挑最满意那张,把其他的都删掉。
季琛问:“很喜欢烟花?”
“只喜欢这种有坠落感的烟花。”林听晚说。
烟花分很多种类型,他们刚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那种一团一团的烟花,像球形。她喜欢这种升空之后有坠落感的烟花,轨迹往下,烟雾散开,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缓缓消失。
这种转瞬即逝的美,好像逝去的速度放慢一点,留下的痕迹就会更清晰,更长久。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稍许,季琛没急着开车,等烟花放完,他才驱车离开。
刚踏进家门,林听晚就收到了宋青岚发来的消息。
她甩了一张图片过来,是航班信息截图,大概是魏阿姨发给她的。
林听晚放大图片看了眼航班信息,落地时间是后天上午九点过,她刚好在上她那要死要活的专业课。
宋青岚:【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硬茬,嘴硬心狠,不好应付,你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
什么准备?上断头台的准备吗?
林听晚抬头看向厨房里有条不紊准备晚餐的人,心想,那她软磨硬泡求他做饭的日子挑得还挺不错,吃完这顿好的就能上路。
心里烦,她没有心情调酒,坐在客厅沙发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古月聊天。
电视里放着最近引进的中国大陆剧,国内刚开播的时候她就已经追过了。只是英语版的国剧看得她有点别扭,她看海外剧就从来不看配音版。
直到季琛喊她吃饭,她才扔掉手机,趿拉着拖鞋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糖醋里脊、地三鲜、莲藕排骨汤、拔丝地瓜、麻婆豆腐。”季琛站她对面,双手撑着餐桌,“满意吗?客人。”
林听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拔丝地瓜,粘稠的糖浆拉成细细的银丝。
季琛挑了下右眉:“够拔丝吗?”
林听晚笑:“好厉害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季总不会的事’这句话果然很有含金量。”
“哪儿听来的?”季琛把骨碟放在她手边,方便她等会儿吃莲藕排骨汤的时候放骨头。
“你的员工说的。”林听晚咬了一口拔丝地瓜,眼睛倏地一亮。好甜,好好吃,她能不能吃一辈子他做的饭啊,白嫖那种。
季琛拿小碗给她盛莲藕排骨汤:“卫择?”
林听晚摇头:“不是。”
是她以前缠着他学雅思的时候,无意间听见钦慕他的女员工说的。
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口,林听晚真心觉得他做的饭太合她的胃口了。她慢吞吞地进食,尽管被美食治愈,但也因为情绪不高,而有些低眉搭眼,不像平时吃到好吃的那样情绪外放。
“我现在不想调酒,心情不好,没劲儿,不想做。”很奇怪,他压根没有提这件事看,她却无端想要解释。
季琛说:“不想做就不做,不用解释。”
林听晚大多时候摸不清他的态度和想法,他到底是豁达,还是不在乎。筷子抵在碗里,她抬头,试探地问:“觉得我出尔反尔是个烦人精?”
“烦人的事儿少吗?”季琛语气戏谑,没真觉得她烦,只是调侃。他直直看向她,“我之前问过你,你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当然不会。”
林听晚垂眼,往后靠,压着他的尾音反驳。
和她在车上说“当然不是”的语气一模一样,因为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从小到大极少被真正地肯定,那些虚与委蛇的“这孩子真乖”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好话。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这种“乖”只是一份体面,一份奉承长辈的入场券。她不喜欢,也不想要。
小的时候,她总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乖、不够听话,所以很难得到父母的夸奖和关爱。
练琴的时候弹错一个音要被打手心,参加晚宴动作慢了点要被数落半个小时,和圈外普普通通的异性朋友走得近了点要被关小黑屋写检讨。
这些惩罚的理由都只伴随着两三句话。
做的不好,不乖,不听话。
在林家,只有爷爷和姐姐会夸她,一个无条件地肯定她,一个有讲究地表扬她。爷爷离开之后,就剩下姐姐。
虽然姐姐和她一样,总是说话难听,同她也并没有很亲近,但总会在清晰的边界之内留给她不被打扰的一席之地。
可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