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兰撑着下颌,食指摩挲着发际线,望着即将要没入远山的夕阳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为什么一直在走脱轨的弯路?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的资源不是让你来这儿为了某个人吃苦的。”
“当然,这其中和你本人有很大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陈青棠给你带来了很多——”
林子兰拉长了最后的话音,她已经尽量控制住情绪避免说出不好听的话。
但是越钝的刀刃割起来反而更加折磨。
“麻烦。”
“当然你也是陈青棠的累赘。不成熟的心性,没有任何实力和本领,这样的你不能作为陈青棠的港湾。而且陈青棠自身条件也有一定的不足,独立更生下来本来就很不容易了,既要包容你还要提供情感。你们俩怎么能够互相依偎呢?换句话说,你们真的敢靠在对方的肩上吗?”
林子兰说到这,一时不知道该说到底是谁高攀谁,她从来不以原生家庭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比起羊水,她更看中个人的独立。
“你拖累她,她也拖累你,这样的感情,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们到底怎么坚持的?”
林子兰继续敲着桌面,“回家吧,允乐,我实在不想继续看你日渐消瘦的脸,其实你对于你们的未来也很惶恐对不对。”
裴允乐滚动着喉间,她只觉得泪水已经不止停留在眼眶里,已经向上一点点蔓延吞没脑子,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没有灵敏和反应力。
母亲对于女儿的性格太了解,以至于林子兰字字珠玑。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裴允乐确实能感受到那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一开始是因为家庭和世俗,紧接着是需要生存的钱。
人唯独会被贫穷压死。
裴允乐会花钱也会画饼,却唯独缺少真正赚钱的能力和忍受的心性,但是这个对于急需这方面的陈青棠来说是致命的,她不需要一个空有假把式的爱人。
外表装裱得华丽,内里却是空空如也。
慢慢察觉这些事情的她会失眠,担忧、食欲减退,所以她已经很少能睡一个真正的好觉了。
裴允乐抹了一把泪,液体在指腹流动传给出滑腻的触感。
她看着湿润的手指,自己只会哭。
“讲得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本来不想剥开这些说的,但是发现不说清楚不行,你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只有你一个人还在自欺欺人。”
林子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抽出几沓厚重的纸塞进裴允乐的指缝里。
“要回家吗?”
妈妈又再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裴允乐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一切又会被林子兰恢复如初,她还是那个喜欢玩点小聪明,耍嘴皮子,随心所欲的富家女,心安理得用着母亲给的钱,即便不进市医,林子兰也一定会想办法给她找一个体面的工作。
但是这种生活会养废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逐渐掏空一个人的独立能力,比如她此刻,这二十几年的生活已经说明了。
裴允乐睁着红肿的眼皮看向地面,倒回来说,她才二十几岁,学什么都很快,青春正盛,只要愿意什么都不晚。
她宁愿把四肢打断重塑也不要当一个提线木偶。
她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
活了小半辈子的裴允乐终于明白了这点。
第37章祝你自由
林子兰什么时候离开的,裴允乐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满脸不悦的母亲,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地出了门。
随后四周开始被夜幕包围,直到爬到自己身上,将所有光亮都蚕食殆尽。
晚饭时间早就过了,裴允乐去楼下准备喝两杯水涨肚子,才刚倒满一杯水,陈青棠就在此时踏进了大门。
身披着一袭月色,陈青棠浑身带着一股清冷的柔意。
“你要喝水吗?”裴允乐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
水面还随着刚才的力道而晃动,有几滴水溅出到杯外去。
陈青棠盯着那杯水随后摇头。
两人站在院子里相顾无言。
耳边没有熟悉却心安的蝉鸣,院里的花不如往昔盛开,娇妍的花瓣染上一点枯黄,就连院外的沸腾的人声此刻也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