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寒凉、不可遥望。
温时熙终于知道,原来姜权宇所在的深海,是一片什么样的地方。
姜权宇所有饱含隐忍的表情、和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也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玻璃窗反射幽光,温时熙望着反光中的自己,眼里一片寂寞。
灵魂的墓园里,姜权宇还站在他们分开的地方,七年以来,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记忆变得清晰又模糊,夹在两者中间的,一颗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心。
这时,手机在深夜最暗的时刻响起。
震动声在昏暗中动荡,推动房内凝固的空气。
温时熙拿起手机,看向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月光中,他的双唇轻轻张开。
几秒后,接通的那一刻,星光轻闪而过。
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应是格外想了许久,才按照约定,给温时熙打来电话。
呼吸轻响间,没有寒暄的开场,只有一道没有意义的轻问。
“温时熙,怎么还没睡?”
温时熙望着窗外的天。
他没有回答姜权宇的问题,他只是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认真地问道。
“姜权宇,你现在在做什么?”
从沈医生那里离开后,温时熙一直在想。
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时光里,姜权宇的每一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
治疗、工作、听音乐会?
还是想他、想他、像个疯子一样的想他?
姜权宇的声音低缓出来:“我刚刚忙完,本想早一点给你打电话的,但有个会议。”
温时熙轻轻阖眼:“今天很忙吗?”
姜权宇的声音带上一点笑意,几乎细不可闻。
姜权宇:“什么时候开始,温时熙也会关心人了?”
温时熙嗫嚅道:“没关心你。”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姜权宇问:“还在练琴吗,我应该说过,不许你晚上练琴,真的很吵。”
许多年前,呱噪又迷惘的琴声,从小院一直传到主楼,将两个人连接在一起。
温时熙低着头,轻轻阖眼,再睁开时,嗓音一片沙哑。
“姜权宇,我周日有演出,晚上七点,在学校礼堂,你能来吗?”
姜权宇疑惑道:“学校礼堂?”
“嗯。”温时熙声音浅浅:“我会和学校交响乐团一起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的《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
姜权宇停顿片刻,问道:“协奏曲?”
温时熙:“嗯,协奏曲。”
姜权宇想了想,问道:“是有人要挟你去弹的吗?”
温时熙无言,险些失笑。
“没有人要挟我。”他道:“是我自己想弹的,我已经和校乐团一起排练了好几天,我很喜欢这支曲子。”
温时熙说着,又问了一遍:“姜权宇,你来吗?”
来听一听,那道寻找了七年替代品,却仍然没有被忘怀的琴音。
须臾的空白间,姜权宇的呼吸声漫长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