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交杂着烦躁,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在心里不断膨胀。
直到他放下身段,去琴房哄温时熙,听到温时熙问他。
“如果我继续弹琴,哥哥还会来看我吗?”
姜权宇不懂,为什么他明明毁掉了温时熙的希望,温时熙却还想要他来呢?
为什么温时熙不怪他,也没有远离他呢?
一时间,附着在冷漠世界上的厚重外壳,在一刻露出一道缝隙。
姜权宇想,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点评他的每一个决定,批判他的每一个选择,只这样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到来。
轻动的眉头,顷刻化成迫切的渴望。
他想要的、那个只属于他的东西,也许并不需要等到许多年后,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拥有。
“你得为我而弹,我才会考虑看看。”
就只为了我弹。
破损的模糊记忆中,姜权宇有些回想不起,那时的温时熙,是怎么答应他的来着?
温时熙是不是说了:嗯,只为你弹。
可今天,为什么温时熙又在说,他已经决定,要和程轩一起去维也纳……
难道从剥夺开始的相依,本就这样不牢靠吗?
他该生气的,可为什么,他却没办法对这样的温时熙生气呢?
他能听懂温时熙的每一道琴音,能听出在那支交响乐中,温时熙的每一个音符,都饱含了对音乐奋不顾身的向往。
他必须把温时熙关起来,但恍惚间,他却又突然……无法那样做了。
如果七年前,他没有撤回温时熙的留学申请,他们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听到温时熙的琴音,后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至少……温时熙会更幸福吧?
一片纠葛的脑海中,回想起最后一次离开心理诊所时,沈初霁说的话。
“如果你执意靠近温时熙,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会非常痛苦的。”
“我只是想再一次提醒你,做对你们都好的选择。”
一片夜色中,姜权宇静静阖眼。
从头到尾,他都只想温时熙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花了整整七年时间,才重新回到有温时熙的地方。
无法缓解的不安中,胸腔传来闷痛,四肢也渐渐变凉。
姜权宇沉在一片模糊的裂痛中,轻缓地问自己,他只是想要一个人,竟然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愿望吗?
房门外,顾助理皱着眉站了一会,犹犹豫豫,轻轻敲动房门。
顾助理:“姜总,您睡了吗?我联系过华盛顿,那边说可以把会议推迟到下午,算过时差,大概在夜里一点左右,请问这样安排可以吗?或者您身体不舒服的话,需不需要我现在通知医生过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片寂静中,房内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姜权宇被隔绝在无法动弹的水压中,声音隔着水域传来,却只剩模糊的回音。
房门外,陈家乐靠在不远处的沙发里,见姜权宇还是不答复,远远朝顾助理摇了摇头。
“算了,别叫他了。”陈家乐道:“今天先到这吧,把会议取消,你也回去休息吧。”
雪在深夜时分停下,窗外晃动的雪光渐渐消失,那片一动不动的世界,像被一双手按下暂停键。
一切在陷入静谧后,变得格外的幽暗。
窗边的身影一步步走回床边,坐进一片柔软的床沿。
姜权宇像回到从前无数个相似的深夜,他只能在这样的黑暗中,静坐在不会流淌的时间里,一点点聆听来自自己的支离破碎。
时间如同缓慢的爬行,日出降临时,晨光倾斜进窗口,照在床边久坐的人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