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小时候亲眼看见父母被车撞死却无能为力,他想起讨债人追着他打骂却没人能帮他挡一挡,想起他活着的时候无数次遇到危险却只能一个人扛。
他失去父母的时候就比小悦大一两岁,懵懵懂懂的年岁,命运就逼迫他重新认识这个冷漠的,无所依靠的偌大人间。
所以他才会在那一刻,义无反顾地,什么后果都没想地冲过去,即便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小悦也是孤儿,他只是看见了从前那个小小的,可怜又可悲的自己。
可是这些要如何对贺钦说呢?
贺钦看到谢时微的头渐渐低下去,看起来突然很脆弱。没再追问,只是郑重地再一次对谢时微说了谢谢。
谢时微笑笑:“不客气,小悦的耳蜗做好之后,可以带她过来玩。”
贺钦点点头,单腿蹲下,将谢时微的西裤裤管扁起来,给他受伤的脚腕贴药。
谢时微的脚腕很细,一拃便能握住,跟腱也很长,只是受伤的地方微微鼓起,在白皮肤上看来触目惊心。
“这几天,只要我在这儿,我都会照顾你,我不在就让王管家来。”贺钦将药膏贴在肿胀处,剩下肩膀和胯骨,他觉得不方便,征求谢时微的意思。
“我自己来吧,左手能够到,其实受伤的三个地方我都可以自己贴,以后就不麻烦你了,别让王叔看见就是了。”
贺钦见谢时微坚持,答应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搁在床头柜,去书房工作。
贺钦加班到十一点,打开网页看了几篇新闻。
谢氏集团科技港分公司开业的报道已经铺开了,谢时微一反常态的表现,无论是致辞环节的精彩发言,还是出意外的时候英勇救人,都和原来的形象极度不符,在本地论坛嫌弃轩然大波。
除了文字,多数新闻都配有谢时微红毯,致辞和及记者会的图片和视频,此外还有他与谢时微的合照,以及他最后抱着谢时微的照片。
贺钦点开照片大图,一张一张往下看,一直看到谢时微挂件一样在他身上,耳尖红得仿佛要滴血那张。
看了好几秒,他熄灭电脑屏幕。
此时,一条微信新消息跳出,是王谷谷找他喝酒。
贺钦:【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王谷谷:【知道啊!但是你不是睡得晚吗?快来给我讲讲今天你们那个开业庆典上的事情,我快好奇死了。】
贺钦:【白桉在吗?】
王谷谷:【不是你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吗?没你的允许,他哪里敢来?】
贺钦换了一身日常装,开车去王谷谷发的地址,是一家离海湾景区不远的海滩酒吧。
半夜十一点半,酒吧生意兴隆,各色男女碰杯拥抱,舞池热舞。
王谷谷在窗边的座位,贺钦在她身边坐下,点了一杯血橙汁。
“你搞错了没啊,在这儿喝橙汁?”
“开车来的。”
“找代驾啊!”
“总之现在不方便喝酒。”
“懂了,你在谢家当五好丈夫呢。”王谷谷做了个鬼脸。
贺钦懒得理她,单手举杯随意喝着橙汁。眼前的灯影人影交织成霓虹一样的画,但他的视线却反复地穿过这些,看见谢时微跑着去救人的背影,以及他被风掀起的银灰色西装。
王谷谷喝了一口特调:“贺钦,谢时微咋回事啊?又有什么阴谋?他是不是知道小悦是你资助的小孩,又刚好有求于你?”
贺钦转过头去看夜里的海,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觉得谢时微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谷谷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令人作呕,心机满满,不择手段,不要脸,不学无术的废物。”
贺钦又问:“这样的人,如果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上进,善良,是为什么?”
王谷谷呵一声:“你还信他会变?你忘了他以前也跟你保证过很多次说会改,结果呢,还不是照样骚扰,不择手段勾引你,丝毫不为别人考虑。”
“但他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贺钦喉结滚动,将橙汁饮尽,给王谷谷将谢时微救人的事情,最后说,“无论如何,他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没有思考任何后果。”
王谷谷有点震惊,但还是道:“那又怎么样?他是个很会伪装的人,一出苦肉计装装好人有什么难的?”
贺钦叹了口气,放弃说服。看来除非朝夕相处,王谷谷是不会信谢时微有任何改变的。
他转而问:“你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吗?比如,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