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感情探索的最深一步,也是最后一步,似乎就是爱。没了爱,好像就没有了一切,就能全盘否定所有他人与自己曾经付出的一切,却没有人探寻爱的阈值。
你曾经时刻关注我,如今没有这样做,爱是否在随着时间消减?
你曾经无条件站在我身边,如今没有这样做,是否已经不再爱我?
每个人都把自己圈在对爱的固定模式,希望他人像设定好的机器人按部就班,又都默契地认为某一瞬间被赋予的价值与意义就是爱的体现,当过往无法复刻,这份爱就伴随着失望烟消云散。
如同被我妈捡回家的那条小狗。它被养的白白胖胖,见到陌生人也毫不胆怯,摇着尾巴凑上前,仿佛造物主已经在它脑海里笃定了每个人都会友好地对待它,不会伤害它的信念。我却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甚至是傅一青。与它而言我的母亲的确是个好主人,但我脑海中蹦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与质问,那就是为什么对一只狗都可以宽容,甚至是谅解,我的感情与我心爱的人却无法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但这样的话我不会问出口,我料想到会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无措神情。
这样的问题是难堪与无意义的。我知道她对它是怜悯与同情的,一如我看到傅一青。每一条狗,每一个人,都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无论他的出身。我的母亲选择小狗,我选择傅一青。尽管我知道傅一青担心我与她们见面会心软、动摇,甚至是犹豫。但他不知道越是这样,我越会坚定自己,这与同情无关,只是我们两个小狗在抱团取暖。
傅一青的奖助学金如愿发放,车的保险我却刚交没多久,他说那就把钱存起来,我说你想不想重新提起画笔?他连忙摇头:“不要。”
“想还是不想?”
他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答案就是想。
我说:“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想看我心爱的人到底能有多优秀。”
他却看着我断裂的小拇指默不作声。
我说:“要摸一下吗?”
他依然沉默。
这似乎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却不是我的,我心里的坎,是他消失那两年的境遇,和那一个星期精神病院的遭遇。我拉着他的手摸上来,他小心地触碰了圆润的断指表面,神情悸动,片刻后突然发声大哭。我紧紧抱住他,他哭的哽咽,泪水浸湿我的衣领。兴许是老天听到我的心声,让他自己说出了那些年的遭遇。
“我在精神病院的时候,真的认为自己有病。”他断断续续地说:“那些药很苦,我强迫自己咽下,觉得吃了药就不会再想你。我知道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的痛苦与悲惨也跟你没关系。我只是不甘心。我羡慕你,又想和你在一起,好像这样我也能变的更好。但我不想你因为我痛苦。”
“后来怎么想清楚的?”我引导他,他抿了下唇:“我梦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我站在你面前,你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崩溃了。”他心有余悸,“我受不了了,我要找到你。”
他看着我的眼,“杀了你,再自杀。”
我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我知道你跟家里决裂了,但是消失了。我花了很多钱,找了很多侦探,甚至找了秦湛和郑源。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终于有一次,我去酒吧买醉,有一个侍应生上酒的时候,突然指着照片说,他见过你。”
“我顺着他说的地址来到现在这座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找你。也一直在骚扰秦湛。”他流露出理直气壮的神情:“我不信他不知道你在哪儿,你跟谁断联系都不会跟他断。可是他这个人真的很烦人。”他撅起嘴告状:“他嘲讽我,还同情我,我都想把他的嘴缝上。还是仇袭主动联系我,说其实你也一直在找我,就是看什么时候,以什么缘由见面。不过有条件。”
我竖起耳朵:“他让你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让我干,让我找到你以后好好跟你在一起,不要再因为感情问题打扰他们,主要是秦湛,不知道他的脑子装哪儿去了,所有学科全挂,补考都得好几天。”
他没忍住笑出来,我也笑出声:“他哪儿有你十万分之一聪明。”
他的神情却在握住我的手时落寞下来:“对不起。”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对不起没能早点找到你,如果我再厉害一点,你就不会被欺负了。”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惊异地看着我,眼眶还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