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ICU病床前,管床护士谭芸一一记下迟野的嘱咐。
“还有,”迟野顿了顿,“患者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下周如若生命体征平稳,不存在术后感染诱发癫痫等情况,可以和家属商量,让他搬去普通病房。”
“哥们,花都快谢了,我可算等到你了!”
迟野刚走出病房,迎面就看见从隔壁监护室巡完另一个开颅术后患者的裴知聿,后者见了他就揽住他肩带着他往走廊外走。
“……走走走,看看这都几点了,还加班加点呢?自从黄医生跟祁医生跑去上海进修后,咱俩每周都是至少三四天夜班,还老加班加点的看加号,这是逮着咱俩的羊毛使劲薅呢。生产队的驴都得喘口气,你还这么卷搞么斯。”说到激动,裴知聿没忍住说起了江城话。
裴知聿没说错,如果不是因为另外两名医生离院进修,要不然哪有他们两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天天上手术台,还当开颅手术一助的事?
从男换衣间走出来,二人正巧碰见从女换衣室走出来准备去食堂的林染。
“……迟老师?”看见迟野,林染眼睛一亮。
“咳咳……”裴知聿咳了两声,“林同学,你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位仁心仁术的杏林妙手吗?”
“哦。”
林染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裴知聿。”
“……”
三人一齐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裴知聿正色。
“林师妹,我得狠狠批评你。”
“我跟迟野是哈佛的同班同学,甚至我还比他大几个月,你每次叫他迟老师,叫我就直呼其名,过分了吧?”
林染不以为意,淡淡:
“先不论我是周教授带,迟老师是我正儿八经的嫡系师兄,周教授钦点让我把他当小老师多向他请教学习,就论你什么时候像他一样靠谱再说。”
裴知聿闻言,两道刀眉拧在一起。
“我哪里不靠谱了?”
林染挑眉:“昨天下午开周会才上质控通报警告,您老这么快就忘了?”
“害——”裴知聿摆摆手,“不就是有一两份病历没写完吗?补上不就完事,上周连轴转了五六天,又是查房做手术,又是坐诊看病,大半夜都跑急诊会诊没歇着谁能忙得完?又不是神仙。”
林染朝迟野扬扬下巴。
“喏,神仙在你边上呢。”
裴知聿:“……”
*
在窗口打了饭,三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和家属沟通得怎么样?”迟野问。
知道迟野是在问自己今天早上和李建业的儿子李飞宏的沟通情况,林染耸肩。
“迟老师,他们首诊是您,老人儿子的脾气您也清楚,现在还没同意让他爹做开颅手术呢,但问说不治吧,又说不行,说他爹一定得活得好好的……老人之前是村里的村官,估计是在图养老金。”
“不过迟老师,”林染好奇,“我看老人现在虽然有些偏瘫,可神志都还是清醒的。他的情况是一定要做开颅手术,不能保守治疗么?”
“不能。”迟野言简意赅。
“出血量大,颅内压高,还有高血压病史,并且中颅窝底存在大量血肿,随时有发生小脑幕切迹疝的风险,必须要开颅脑内血肿清除、去骨瓣减压及留置引流管。”
“话是这么说……可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
回想起早上男人别扭易怒的脾气和反复无常的话语,林染皱眉,夹起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
“我留了个心眼,用联合公共系统查了下,他父亲明明之前在人民医院和江城其他好几家民营医院都就诊过,还跟您说是第一次就诊……而且这种嘴里连句真话都没有的家属,让人怎么放心?估计这也是其他几家医院里的大夫都没收他父亲的原因。”
“林小同学,你这话说得可不厚道,好像其他医院里的医生都是看碟下菜一样。”
刚刚一直在闷头嗦粉的裴知聿终于插话。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你才大四,不会这么快就把白袍仪式跟《希波克拉底誓词》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