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不敢强拉她,只委屈巴巴道:“姑娘若不是不跟奴婢去,徐公公会责骂奴婢的。”
青簪不想为难她,可亦不想为难自己。
然而胳膊尚且被人家温温软软的手搀着,她试着挣了挣,却根本挣不开……
小宫女犹在殷殷看她:“求姐姐跟我去罢……!”
青簪无法,点了点头,跟着她出了下房的院子:“我自己走便是。”
腿脚都有一种不由控制的僵麻之感,自然走不快,宫女回头了好几次,几次慢下来等她,并不催促。
一路上周遭都比平日更加安静肃穆,约莫是圣驾已至前殿的缘故。
离开凤藻宫,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幽偏的亭子里,青簪只看见了徐得鹿站在亭外,似在等候。
小宫人先她一步上前去:“公公,姑娘今儿被罚跪了,也不知道姑娘的腿有没有受伤。”
既是在替青簪告状,也是怕徐公公责怪她领人过来得迟了。
徐得鹿觉得有点棘手,走到青簪面前关切道:“姑娘没事罢?”
算上今日宫道上的那一面,这是青簪第二次见这位徐公公,尽管如此,他的名字并不陌生,随意寻个宫女太监打探,他们都不会说不上这位御前红人、天子近臣的风光事迹。
青簪摇头:“无碍。不知公公何事找我?”
“姑娘说笑,自是不是奴才要找姑娘。不过往后姑娘要是有事要寻奴才,这小丫头叫绿岫,姑娘只管找她传个信儿就是。”
青簪没有应下,只说:“那请问公公,可知陛下是有何事找奴婢?”
徐得鹿瞄了青簪两眼,这位姑娘似乎不是个爱笑的,就连声音也似沁着一股子清极而寒的疏离。美人绰约玉立、冷若冰霜,在后宫这花堆锦簇的热闹里,何尝不算别有一番幽趣,怪不得陛下会喜欢了。
他依旧和和气气:“这姑娘就得问陛下了不是。”
青簪又说了一次:“我不能擅离职守太久。”
徐得鹿一听便懂了,他当然知道凤藻宫娘娘的脾性,发起火来底下人的一点小错都要了命,听说入宫这么点时日就打杀过几个奴婢了,其中一个不过因为打翻了一道梨羹。
他不由担心起这位青簪姑娘的处境,但她是陛下看上的人,想来也无须在凤藻宫耽身太久。
总之,他现在只管负责把人留住就成。便笃定地保证:“这个姑娘尽可宽心,出不了什么事。”
陛下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因来面见他而受罚。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至此,青簪再没别的话,一言不发地静立在他身旁,忽却觉得自己方才所为竟有些天真。
她的去与留。她与绿岫、甚至徐得鹿,根本都不是可以决定的人。
而那个可以决定的人……青簪望了望凤藻宫的方向。
*
凤藻宫内。皇帝近日连着来了两次,因而接驾之时,众人竟都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但很快明眼人便都发现了,陛下今儿的心情委实不算多好,那点子兴奋便又压抑下来。
膳席间,皇后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惹了皇帝不快,但见皇帝最后尝了道鲫鱼汤,那筷子就再也没拿起来过了。她也不敢再另起什么话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近来前朝事多,家事国事皆乱如麻,一条条理顺就够让人头疼了,萧放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闲心顾及皇后在想什么。
他倒是想和她说几句话,譬如今科探花是岐王的大儿子更名改姓混进去偷考的,上了金銮殿才被他看破,这小子仗着京中见过他的人不多,如今竟还发起了官瘾,大放厥词要替他潜入官场探敌虚实;还譬如,连璧的驸马竟然想娶新妇,他当初就应该诛连他满门,若不是连璧伏罪之后苦苦哀求,他何以留下这余孽?
可皇后会想听这些、听得懂这些吗?
不过转息,一点微小的波涟还没荡开,就覆灭在帝王狭深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