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牵起沈一逸的手,语速很慢,“要的。”
“如果当初我能早些知道…”
秦落说到这里,停顿了。
如果当初早些知道,她们说不定不会分开,在大学谈了几年异地恋爱,在父亲死后留在省城工作,放弃写作当个普通教师,陪在沈一逸身边,如她曾经设想的一样。
或许这十六年内,感情平静稳定,日子没有凹痕,但秦落能环视出那副景象,抓不到凶手的沈一逸,被人群的埋没的秦落,会在一方小天地里锁成干扁的虾米,和她眼镜上的油污,模糊不已,怎么擦拭都有一层灰雾,最后几经周旋,她们又在此别过。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么释怀地笑起来。
扑簌的冬日,落不尽的红色斜阳,毕业分离偷看她的背影,凌晨半夜拖着行李离开北京,停尸间外捂着嘴闷声哭泣——痛苦给灵感打了一万次草稿,借着声浪她写出了值得回头的瞬间。
如今她也没得到什么答案,只是她有勇气把废草稿拖进回收站,麻溜地清空。
秦落改成用双臂将沈一逸圈入怀中,坐着相拥很不舒适,索性借力拉着人在沙发上躺倒。
还好沙发够大,她们不用蜷缩。
还好是现在,她们不用紧张。
“还好,我现在知道了。”
秦落只用还好就补全了十六年的遗憾。
叮——
烤箱里的蔬菜正反面都烤熟了,但谁都没有想去拿的心思,沈一逸靠在秦落的肩上,前些天招待所环境对她来说有些苛刻,睡得不好,如今躺在干净栖息地,她只想快速冬眠。
“我帮你找到他。”
沈一逸迷糊着,意识朦胧,她没把秦落说的话放心上,“找谁?”
秦落语气坚决,抱在背后的手用力,“找他。”
沈一逸轻轻笑了,她都没和秦落讲过影子的故事,她怎么能猜到自己没放弃过寻找,但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困乏,自己无力和秦落讲述这十六年来的失败,凶手的狡猾,她的难以启齿。
她手贴着灰色线衣,抚摸现实与梦境的参照物。
“嗯。”
沈一逸随口答应下,随后缓缓睡着。
梦里,又是舞台剧。
不过今天台下多了两个观众,沈一逸侧身看到秦落也在注目,观众席一片安静,沈一逸不敢出声惊扰表演,没办法给秦落介绍母亲的身份,但秦落看得十分认真,毫不在意舞台上的人具体是谁,直到演出结束,母亲返场谢幕,台下掌声雷动,母亲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在秦落身上,她被惊得不知所措。
轰——
凌晨三点半,上海打了个惊天巨雷。
沈一逸吓得从沙发上弹跳起身,沙发软榻睡得她肩膀僵硬,客厅没有灯光,身边没人,茫然地绕看几圈,才寻到在书房码字的人影。
秦落也被雷声吓了一大跳,斜目在看落地窗外的闪电云,回身发现沙发躺着的人起了,自己这才从椅子上起身。
“醒了?”
秦落见人神色不对,立马开了灯。
沈一逸晃到眯眼,顿时,熟悉的人和影子,一齐从黑暗中现出原形。
睡到半饱才更累,沈一逸乏力地靠在沙发上。
轰隆隆,轰隆隆,两声巨雷。
跟着雷声一同朝她涌来的,还有秦落那句“找他”。
沈一逸好似受到了蛊惑,她指着斜方的单人沙发,暗声说道:
“那有个影子。”
秦落刚走到客厅中间,层薄光斜落在地毯边缘,故事像一口被掀开的静默枯井,正在等着人跳入。
她正好和空无一物的单人沙发排排站。
顺着沈一逸的指尖,秦落目光越过沙发,看向静悄悄的大门口。
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