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别跪……”怀里的人不安地挣动起来,喉间溢出破碎崩溃的呓语。
陆迟手臂用力搂紧他,安抚似的不断啄吻他的额头,从他一堆无意义的梦话中,精准的捕捉到了一个词。
别跪。
谁别跪,为什么别跪。
陆迟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他习惯性的转动食指处的宽戒,落了空才反应过来,戒指已经被他摘下了。
林阙轻攥他的手攥得太紧,指间的皮肤又太过单薄,陆迟怕咯疼他,索性将戒指摘了。
“陆迟……冷……”林阙轻闭着眼,但抿着嘴角,神情无端透出一股麻木与无助,眼窝不断渗出泪水。
陆迟听到林阙轻呼唤他的名字,回过神来的同时,他深邃的眼中出现了错愕与惊诧。
对于过去的事情,一向敏锐的陆迟能看出林阙轻分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他也着实没想到竟是来自亲人的逼迫。
他的爷爷不负冷血无情的盛名,果然是好手段。
让林阙轻亲眼见到他跪在雪地里狼狈不堪的模样,又在自己面前假意应允不会拆散他们。
等到他怀揣着希望找到林阙轻时,林阙轻会亲手打碎他的一片真心,这样直接的拒绝远比被外人或世俗横加阻拦更叫人死心。
陆霆活了一辈子,自诩计谋出众,可他注定会输在陆家天生冷血的基因里。他永远无法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A城豪门的同辈中最出色的继承人,对林阙轻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深到即使他在面对分手时没有看出林阙轻的欺骗与隐瞒,他也不会与温家联姻,更不会放弃林阙轻。
“哥哥……”
寂静的病房内,林阙轻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汩汩的泪水在陆迟的胸口堆积,压出了一个水坑。
他惶恐不安时,总习惯性的这样喊陆迟,像是在寻求保护,又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孤身一人。
“我在这里。”陆迟回过神,搂住怀里不安的人,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可床上的人依旧蹙着眉心,瘦得轻微凹陷的眼窝颤动,神情不安而痛苦。
“轻轻,哥哥在。”陆迟拾起了两年前的称呼,怀中人似有所感,缩着脖颈停止了颤抖。
林阙轻的泪在陆迟持续不间断的安抚下停止,精致苍白的面颊上留下干涸的泪痕,他躺在白色的羽绒被中,像一株精雕细琢的水晶花,易碎而美丽。
陆迟替林阙轻掖好被子后,迈步走到窗边,昏黄灯光下,他一向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
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那么林阙轻究竟独自担下了多少责任与痛苦,怪不得会有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和应激障碍。
说到底,这分明不是他的错,甚至他反而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陆迟父母的死与他无关,陆家的内斗不是因他而起,陆霆的病更不是他造成的。
可他却妄图牺牲自己,来成全所有人,尤其是从来都站在他身前的陆迟。
窗外的月亮西沉,树影交错间,陆迟恍然想起林阙轻和他一起去荔水湾度假的事情,那个时候林阙轻刚好十七岁。
荔水湾建在乡野间,颇有野趣,他们住的庭院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树杈横生,十分适合攀爬。
孟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自己上树玩也就算了,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哄的带着林阙轻一起上去。
林阙轻从小被苛待的营养不良的身体哪里能跟蜜罐子里长大的孟光比,上去时便费了不少力,根本站不住,坐在一根树杈上才稳住身体。
等到孟光皮猴儿一样的窜下树后,林阙轻还坐在树杈上,他不敢下来,任孟光和戚燃怎么哄会接住他也无济于事。
林阙轻面无表情的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这是他害怕时的自我保护,直到看见陆迟步履匆匆的赶回,他的瞳孔中才流露出害怕。
七月的天,即使远离城市,在乡野间也是烈日炎炎的,陆迟记得当时自己站在树下哄了半个小时,汗水浸透后背,云梯都快调来了,没想到林阙轻坐的树杈承接不住他的重量,让他直直掉了下来。
结局当然是陆迟稳稳的接住了他,而罪魁祸首孟光主动手写了三千字检讨上交。
在所有人散去后,林阙轻垂下淡漠的眼眸,坐在陆迟手臂上十分沮丧的说,他真的很没用,胆子这么小。
陆迟忘记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但左不过是些安慰的话,毕竟在他心里,林阙轻就算胆小也没事,他会永远挡在他身前。
尘封的真相被揭开,陆迟才猛然发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他护在身后的林阙轻早就是一个勇敢的人了。
黎明的微光从纱帘外照了进来,陆迟刻意没拉上,他不想林阙轻醒来时见到一片昏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感冒疑似有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