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脸像一个太阳。]
[红霞女士像一个红彤彤的太阳。]
一滴泪珠从半空滴落,落在透明文件袋上,泪水将浅薄的一层灰冲刷走,让“木红霞”这三个字更显得纤尘不染。
然后不断线的眼泪接二连三砸到文件袋上,劈啪作响。
木遇春伸手把文件袋抱到怀中,把文件袋中的收养申请抱到怀中,塑料材质的外壳被她用力的动作不断弄出刺耳的响声,她的肩膀不住颤抖,似一只找不到目的地的飞蛾。
她大口喘息,在泪眼朦胧之中努力消化看到的东西。
原来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可妈妈从未对她说起过这件事,妈妈只是在每年生日的时候,在小小的蛋糕前闭眼许愿,说:“希望宝贝女儿永远平安幸福。”
她每一次都跳起来:“说出来就不灵啦!”
她就是妈妈的女儿。
木遇春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跪到地上,川录闲蹲到她身边轻柔地帮她顺气,刚才那份收养申请川录闲也清楚地看见,知道木遇春这般状况的来由,却没办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因为她知道谁也安慰不了。
从遇见木遇春开始,她们就知道“妈妈”对木遇春而言有多重要,她们来到宜周也是因为“妈妈”这个像是符号又似烙印的称呼,木遇春就算是不记得任何事,也会随着本能追寻妈妈的气息。
现在却骤然知晓自己并非木红霞的亲生女儿,难过是必然的。
川录闲沉默守在她身旁,等她任由自己的情绪满溢,唯因也看见了文件袋里是什么,无措地蹲在地上,手里抓着收拾好的文件,水盈盈的眼睛望着木遇春。
“你别难过了……”唯因咽了咽口水,“对不起、对不起……”
是不是她今天小心一点,木遇春就能再晚一些知道这个事实。
木遇春无言摇头。她怎么会去怪罪唯因呢?这和唯因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关系。
她清楚地知道,失去记忆之前的自己,肯定已经看见过这个东西,已经接受自己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的事实。自己无端失了忆,是否是上天怜悯她,给她一次忘记的机会?现在再一次把这事实摆在眼前,不过是她该承受的事情。
不能去怪罪任何人。
她想开口对唯因说没事,可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只能摇摇头,带着满脸泪水摇摇头。
唯因看见她满脸的泪光,眉头皱起来,自己的眼睛里也是快要被眼泪占据,她伸手去抚木遇春的双颊:“我给你擦眼泪,我给你擦眼泪……”
冰凉指尖触碰到滚烫的泪水。
而后泪光一闪,化作闪烁着微弱金光的气息钻进唯因的指尖。
川录闲猛地抓住唯因的手腕,视线凝固在那气息消失的指尖。
这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呀?”唯因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我只是想给她擦眼泪而已呀……”
川录闲缓缓松开手中细瘦的手腕,垂下眼睫,道:“没什么。”
唯因冲她努努嘴,不高兴了,自顾自蹲着,不再有什么动作。
空气安静了,只有木遇春微弱的抽泣声回荡在房间里,浮动的灰尘把光线的形状描绘,外面似乎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墙角上的霉斑借着潮湿的水汽悄声蔓延,难过的情绪铺满不大的、昏暗的客厅,窗外那一面灰黑的水泥墙被雨水描画出斑驳的花纹。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木遇春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先走吧。”
川录闲和唯因陪她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她不该再耽误她们的时间。她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待久一点,这里有她和妈妈生活了十多年的“记忆”。
“你自己可以吗?”川录闲只是问她这一点。虽说关于自己的疑虑都还没解开,但既然木遇春开了口,她们也就没有再跟着人家的道理。
“我没事,”木遇春摇头,“你们回宁北吧。”
“你、你真的可以吗?你一个人在这儿能行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行的不行的……”唯因咬着手指,很担忧的样子。
絮絮叨叨的话灌了一耳朵,木遇春牵起唇角,很轻浅的一个笑,而后抬手,在唯因圆滚滚的脑袋上揉了揉。
脑袋顶的手感很好,毛茸茸的,木遇春**了一把,对她说:“放心吧,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