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蹑手蹑脚地离开门边,从帘子的一侧挤进去,努力把呼吸降低到近乎为无,精致华美的天鹅绒帘晃动一秒,又立刻陷入平静。她如今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声,只能努力祈祷他们重新回到楼下的笙歌乐舞中,不要发现她的存在。
瓦尔诺公爵的手在门把上一停留,沉吟了一会,忽然转过头。
“吉许小姐和崔维斯克利夫特关系匪浅,你清楚这件事吗?”
卡特一愣:“啊?他们看起来并不认识啊?”
瓦尔诺摇摇头:“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但可以知道的是,崔维斯先生对吉许小姐感情不浅,这是个很会玩弄感情的女人,你得小心。”
他只是随口提及几句,玛姬再怎么聪明,毕竟只是个女人,再怎么折腾都翻不了天。
卡特果然笑了:“我知道了,但她再厉害能有我前夫人厉害?”他拿起油灯跟着瓦尔诺往外走,“…你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恶毒,而玛姬漂亮又体贴,我喜欢得很。”
他肆无忌惮地对玛姬品头论足了一番,慢悠悠地往楼下走去。
带着短绒的窗帘蹭得玛姬脸颊发痒,但她高高悬起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把窗帘撩起一条小缝,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卡特和瓦尔诺公爵的身影,确定他们在楼梯拐角处消失后,才一手抓住窗帘不让它移动,轻轻挪动着脚步走了出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额头的辛辣汗珠已经一连串地流进眼角,刺激得她一时睁不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仿佛是又回到了那个硝烟漫天的战场,空气里的硫磺让人泪眼模糊、喘不过气。
楼下圆号嘎地一下吹呲了音,就像是闷膛的枪炮噗嗤炸响。玛姬倚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胡乱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把肺部的浊气慢慢地吐出来,终于平复了心情。
她往书房望了一眼,管家的话莫名其妙地蹦进脑子里:“老爷的灯得到半夜才吹灭…这种事情,只有我能替老爷做。”
她的脑子里还清清楚楚地印着卡特和瓦尔诺公爵的谈话,等她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鬼使神差地一拧一推。
门并没有锁死,轻轻一碰就嘎吱推开了,玛姬一颗心跳得飞快,肾上腺素飞快飙升,短暂的惊惧一扫无存,前所未有的激动占据了她的脑子。
从脊椎骨蹿直蹿进脑的直觉告诉玛姬,书房里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可卡特带走了油灯,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线,书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动弹,生怕撞上易碎的物品惊动他人。
但在这里耗下去绝不是方法,顷刻之间玛姬下定了决心,她小心翼翼地绕过障碍物,伸手把窗帘拉出开一条缝,猛地奔向书桌。
她的目光飞速地在一叠又一叠纸上扫视,这些纸上的内容她很熟悉,是生意往来的账务。克利夫特在照顾她时经常在床边支一个小方桌计算这玩意,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心烦意乱,便常常低声下气地请她给一个安抚的吻。
玛姬把桌面上的纸都翻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异常,她有些失望地捏了捏眉心,忽然她的视线一顿,停留在在废纸篓里的一张蓝纸上。
这是什么?
玛姬拧起眉头,摘下手套,弯下腰轻轻地拈起它,这张纸轻而薄,就算是夹在两张纸间也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她用食指捻了捻,白皙的指尖立刻染上淡蓝色的痕迹。
一张非常粗糙的复写纸。
玛姬的耳朵动了一动,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
卡特哗啦啦翻着纸,瓦尔诺唰唰写了两笔,哒一声轻响把笔放回笔架,瓦尔诺把合同收起来,卡特在收拾桌面,紧接着是咔嗒一声轻响。
咔嗒。
玛姬慢慢地低下头,把视线放在书桌下的一个方抽屉上,抽屉装着一个上了年头的圆形银把手,被摩挲得油光程亮,在惨白的月光下反射着微乳的光芒。
玛姬一咬牙,横心把手放了上去,抽屉的齿轮卡得有点紧,她费了点劲才把它拉开。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摞写满了字的棉纸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最上面一张是卡特斯通和卡莱明瓦尔诺的大名。
借着月光,玛姬无意识地念出上面潦草而模糊的蓝字。
卡莱明瓦尔诺将一吨虫蛀棉花低价出售给卡特斯通。
她翻开下一张。
卡莱明瓦尔诺将三吨棉花低价出售给卡特斯通,棉花有轻微污渍,卡特斯通自行承担处理后的结果。
格莱明西斯弗将两吨虫蛀棉花低价出售给卡特斯通。
劳尔提奥将一吨棉线低价出售给卡特斯通,棉线有轻微虫蛀,斯通自行承担处理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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