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兆晗回答道:“没事的。”他一直知道其实江长月的情况不算太好,即使他已经为她找了最好的医生,使用了最好的治疗,她还是像被摘下的花朵一般渐渐枯萎。陆兆晗没有告诉钟霁这些事,他想至少能让他这三四年间能活得舒心一些。他询问了江长月的意见,她与陆兆晗是一样的想法。
钟霁问道:“真的吗?”
陆兆晗看着钟霁诚挚的双眼,突然再也无法开口,只能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钟霁没有表现出任何挣扎,在他的怀中静悄悄地靠着,无声无息,像一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一起等了大概四个小时,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摇了摇头,江长月被从手术室推出了,钟霁挣脱了陆兆晗的怀抱,趴在病床边看,静静地凝视江长月的遗容。这一次,她没有承受住死神的重压,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江长月在c城没有亲朋好友,陆兆晗帮钟霁简单地办了一个葬礼,只告诉了几个以前的邻居与曾经与她一起工作过的同事。钟霁在家中住了一个星期,陆兆晗亦陪在身侧。这期间,钟霁总是长时间地发呆,陆兆晗知道他对于母亲的情谊,没有劝他。他想,钟霁与江长月的性格很像,他们一样得坚韧,不需要他在一边劝告,就让钟霁尽情地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段时间,他会自己走出来,而陆兆晗只要陪在他的身侧就足够。
陆兆晗帮钟霁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第七天,钟霁抱着骨灰盒与陆兆晗一同将江长月安葬。钟霁甚至对他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很漂亮,很多树,很多花,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陆兆晗点了点头,拉住钟霁的手腕,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钟霁回去之后,突然晕倒在地,陆兆晗将他抱进卧房,在床边坐了好久,他一直没有醒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钟霁还是没有出房间。陆兆晗重新进入卧房,窗帘拉得很紧,房内一片黑暗,钟霁脸色不佳地睡在床上,被子掉在一边。陆兆晗帮他重新盖好被子,掐了一下他的脸颊,钟霁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应,最后,在陆兆晗多次推他之后,钟霁睁开了双眼,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未看陆兆晗一眼,陆兆晗尝试与他说了几句话,钟霁都如同没有听到。
三天里,陆兆晗一天三次把他的饭放在桌上,再在晚上深夜收走,钟霁每次只吃一点点。陆兆晗担心他的身体,他看上去更加瘦削,下巴比以往更尖,垂着眼睛,整个人格外憔悴,也格外惹人怜爱。
在这天傍晚,陆兆晗又一次走入钟霁的房间,钟霁转过头,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说话十分虚弱,说出口的话却如同重磅炸弹,他对着陆兆晗说道:“我想辞职。”
陆兆晗走近一步,钟霁仍然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要辞职。”
陆兆晗握紧手,镇定地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又转过身去,将晚餐拿过来,说:“后面的事我都处理好了,吃点东西吧。”
钟霁缓慢地坐起身来,淡淡地说道:“陆兆晗,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在想,也许我也该离开了。”
陆兆晗感觉到浑身血液变得冰冷,他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沉沉地说道:“小霁,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钟霁心知肚明。
钟霁蹙起眉头,说道:“陆兆晗,你这样的条件,你还可以找到很多个,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并且与宁戎有些相似的人。”
他思考了一下,想着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说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并不爱我,就算我与他再像,也并不能替代他。以前我以为我活在欺骗中,但是你比起我更是活在欺骗中。陆兆晗,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这样对我、对你都不好。”
听到钟霁亲口说出自己不爱他,陆兆晗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比起钟霁说他已经不爱自己更甚,陆兆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平静了几秒,明明他之前一直如此想,但是小霁是不同的。
小霁是与宁戎不同的。
小霁不是取代了宁戎,而是小霁是不可取代的,自然也不能代表别人。
陆兆晗控制不住地弯下腰,仅仅握住钟霁的双臂,握得太紧,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他紧紧地盯视着钟霁得双眼,还是一样的澄澈清明。
“不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失去了掌控钟霁的筹码,但还是一再强调自己所付出的东西:“你母亲的葬礼都是我办的,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翻脸。”
“我可以还你。”钟霁说道,“我慢慢地还你。”
“你觉得要还多久?你以为这样就一笔勾销了?”陆兆晗突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当然可以辞职,现在就可以辞职。”
钟霁不解他为何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下一秒,陆兆晗从床上抱起钟霁,他走得很快,步履稳健,他抱着钟霁走出卧室,打开房门,放入常开的车的副驾驶座上,贴心地为钟霁系好安全带。
陆兆晗锁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车中,一踩油门。
他们在夜晚不多的车流中行驶地飞快,窗外的路灯快速地倒退,昏黄的灯光打在陆兆晗英挺的侧脸上,陆兆晗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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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对母亲感情非常深,我觉得不算妈宝吧,他妈妈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