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闻睡得极不安稳。
他似乎梦到了许多他不曾经历过的罪人奴的经历,在狭小密闭的空间中,小小的孩童舔舐着满身的伤痕。
忽而,又转到了自己被剜肉割心的未来,太子亲自监刑,用最酷烈的手段对那些不服从他的人,杀他儆猴。
苏闻从梦中惊醒,自怜自艾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萧云逆必须提前回北萧,他等不及三年的时间,要赶在老皇帝驾崩之前,将所有的路都提前铺好。
细细的汗珠,从苏闻的额头上渗出,嘴角便只剩下一抹苦笑了。
天蒙蒙亮,一人一骑便出城了。
苏闻甚至没有做过多的遮掩,只是略微的乔装了一下,从出入口的侧门而出。
这种几乎把太子府当傻子的行径,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马蹄踏过青石铺就的官道,苏闻抬手将马鞭甩得飞起,路过一处山坳时,突然调转马头,马匹发出一声嘶鸣,顺着林间小路绝尘而去。
身后,三支箭羽钉在树干上,箭尾铮铮颤抖。
苏闻充耳未闻,驱赶着马匹继续向前,却突然马蹄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便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胸腔撞到地面上,喉间顿时有腥咸的味道涌上来。
他强忍着剧痛起身,便被一只大手拢了过去,苏闻本能地想挣扎,鼻尖却嗅到熟悉的味道。
“跟我来。”姒沐抓着他的手腕,拽入了密林深处。
"你怎么在这里?"苏闻压低声音问道,胸腔仍隐隐作痛。
姒沐没有着急回答,只是拉着他快速地在林间穿行,走到一处浅坡,他一推苏闻,道:“下去。”
苏闻猝不及防,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待身后的追兵没了声息,苏闻一把甩开姒沐,扶着一棵树止不住地咳:“咳咳咳,你,咳咳,多管闲事。”
“就这么着急去投胎?”姒沐解开腰间的水囊扔给他。
接过水囊,苏闻浅浅抿了一口,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奴这条命,不值钱……”
姒沐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唇瓣粗鲁地撕咬着他后半句话。
一吻很长,吻到最后姒沐连唇瓣都是颤抖的。
双唇缓缓分开,带出一丝银线,姒沐长长的睫毛低垂:“能不能…别着急着送死,再等等我,求你…”
呼吸慢慢平静,只有唇边还残留着温度。
苏闻指尖抚上他颤抖的唇瓣,淡然笑笑:“殿下又在咒我。”
姒沐目光不转地望着面前的人,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平静的疯感,分明人看着很是沉着冷静,可你就是觉得他疯的吓人。
就像明明瞧着是一只温顺的羊,可你总能从他身上看到狼的影子。
指不定什么时候扑上来咬你一口。
无论是羊还是狼,他都只想将人环在怀里,把头按在他肩膀上,告诉他:以后我护着你。
可惜,他现在还羽翼未丰,做不到护他周全,只能红着眼睛道:“我很快,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苏闻平静的双眸如深潭,那眼神分明在说:他等不及了。
“信。”姒沐突然伸手,摊开掌心递到苏闻面前:“给我。”
苏闻袖子下的手攥了攥信,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别闹,殿下莫不是以为小孩子过家家?”
“我替你去送,如果非要有个人死的话……”姒沐的声音愈来愈轻,到最后好似羽毛飘然落下:“我替你死。”
苏闻的呼吸乱了,一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你是王,我是奴。”他微闭了闭眼,“以命换命,不值当。”
“谁的命不是命?何来高低贵贱之分?”姒沐的眼睛里冒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