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就连声音也不抖了:“是我鬼迷心窍,知道太子夜半会登门,就一门心思的想见他,于是提前躲进了父亲的书房……”
“我蜷缩在书房的书架后,听见太子和父亲议论明日早朝上告老的事,起初,还算有商有量,但父亲一意孤行坚持告老。”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太子离开时还踹翻了案几,甚至威胁父亲——”
“他说:‘既然侯爷执意告老,他定要这侯府化为焦土!’”她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我那时竟然天真以为,二人只是意见不合,太子再猖狂也不敢火烧了侯爷府。”
他突然戚戚沥沥地笑,像是被可怖的回忆浸染,半天才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逃出来时,我似乎……听见太子的话。他说……”
“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
苏芷膝行一步,抓着苏闻的衣摆道:“一定是太子,一定是他!”
现实中的太子,远比他在书中描绘的更令人胆寒!
因着镇北侯的告老之举,太子沦为这京中的笑柄,他不甘心娶一个失势的闺秀,索性就将事情做绝了。
苏闻又一次伸手去扶苏芷,才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当年是我苏家先蒙受镇北侯恩情,若不是侯爷相护,我母亲早在抄家时就死了,也不会有我出生在罪人奴了。”
“今日,是我没有护住侯爷。”苏闻指尖冰凉,道:“苏芷姑娘的仇,苏某替姑娘记下了,晚些我派人护送姑娘出城,他日若大仇得报,我必派人通知姑娘。”
苏芷摇摇头,眼中是熊熊烈火:“我不走,我苏芷留下这一条命,不是为了苟延残喘的。”
姒沐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夜色外是满城的风雨,悠悠道:“现下,哥哥全城都在搜捕姑娘,京城,姑娘已是待不得了。”
苏芷听后,“扑通”一声复又跪下了,额头抵在青砖上:“苏芷常听闻小先生之名,是南靖第一的谋士,世人皆言先生算无遗策,定能有办法留下苏芷。”
苏闻无奈轻笑:“只怕世人说得更多的,是我的风流韵事吧。”
苏芷摇头:“背后与人言的坏话,苏芷从来不听。”
公主府或许暂时安全,但也撑不了几日,若是全城都搜不到苏芷,必然还是会查到公主府上的。
“罢了。”苏闻摆摆手道:“想留下便留下吧,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抬眸,眸中晦暗如深:“明日,影子会在西城区暴露你的行踪,你届时往护城河方向逃窜。”
影子办事从不问缘由,只低头领命:“诺。”
苏芷也跟着点头。
“殿下。”苏闻转向姒沐,轻声道:“明日劳烦朱武位配合一下。”
姒沐唇角上扬,浅笑道:“听凭先生调遣。”
“朱武位从旁打乱太子府的阵脚,务必保证苏芷姑娘能顺利逃到护城河,届时……”苏闻道:“殿下派几个用箭的好手,将苏芷姑娘射入护城河,要见血,却不可伤其性命。”
姒沐会意点头。
苏闻又道:“姑娘中箭后,直接跳入护城河。”
“影子你在下游提前安排个身形相仿的尸体,待三日后肿胀发烂后,再安排一个人将尸体打捞上来。”苏闻的指手画脚安排好了所有事,看向白芷道:“从此,苏芷姑娘就是一个‘死人’了。”
这世间,再无苏芷。
苏芷跪在阴影里,再次叩首在地上:“请先生赐名。”
苏闻凝视着几案上明灭的烛火,悠悠道:“就叫青鸾吧,浴火重生。”
“奴婢青鸾,拜见主人。”她以额触地,散落的碎发垂在两侧。
一众事情安排妥当,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姒沐从身后环住了苏闻,下颚抵在他单薄的肩胛上,嗅着他身上的清香味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归在自己身上。”
苏闻捏捏眉心,在鼻尖压出红痕:“你们都说我是第一的谋士,可好好一步棋,竟然被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姒沐的掌心突然盖住他的手背,拉着他的手将人反转过来,拇指轻轻替他揉开了眉心:“这事不怪你,反而是苏芷自己引狼入室,她若不贪心皇后的凤冠霞帔,便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可是——”苏闻低低垂下脑袋,道:“可我不该耳聋眼瞎至此,若是能提早发现,便大有可操作的空……”
说着,苏闻顿感不妙。
他突然抬头,瞪大的眼睛对上姒沐的眼睛,问:“已经有多少次了?”
姒沐被他问的一愣,刚要皱眉便听苏闻道:“有多少次,是消息滞后了?”
从镇北侯入京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出不对,人都已经入了京,他才慢悠悠地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