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桉怔住了。
脸颊慢慢涨红,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误会了贺君酌。
手里的毛巾被他一双小手搅得有些乱糟糟,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将它轻轻拿走。
“我去晾上,你先睡觉。”
“明早我送你去学校。”
撂下这几句话后,男人的气息从身旁撤离,脚步声缓缓消失在耳畔。
带着种种纷乱的思绪,程桉这晚睡得有些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一群乌泱泱的人群,嘲弄他只是个被包养的小鸭子,才配不上贺君酌;
一会儿又是男人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后,将他紧紧搂抱住,不让他在冰面上磕碰到一点。
最后梦境一阵变化,又变成了他想象中男人指着新搬进来的大床一脸冷酷地对他说:
“看到了没,今晚收留你最后一晚,明天你就和这张床一起原地消失,别想再踏进我家大门一步。”
……
睡梦中的程桉手脚猛地挣动了下,他死死地抱紧怀里的小布偶狗,唇角颤动,泄出一阵惊惶的梦呓。
“嗯…不要……”
“不要……”
另一张床上的贺君酌听见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他本以为再装一张床在卧室,让程桉和自己分开睡,便可以避免出现那晚被睡姿不好、到处乱拱的少年撩拨到彻夜难眠的境遇。
可今晚孤身一人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了热烘烘的少年后,贺君酌依然是辗转反侧久久没能入睡。
少年对他的影响,比贺君酌想象中更大,几乎是早已在无形中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仅仅是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彼此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气、聆听着对方快要入睡时愈发趋向平缓的呼吸……他都觉得身上有些说不出口的燥热。
贺君酌抬起手腕,在黑暗中静静地解开了那枚扣得最高的纽扣。
说来可笑,明明今晚不会再有人睡到意识模糊钻进怀中,他却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过早地将纽扣扣紧,仿佛这样就可以延缓自己防线溃塌的速度一般。
就在贺君酌再次闭上眼睛,想要强制自己入睡之时,他忽然听见对面那张床上的程桉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不要……”
少年像是梦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带着哭腔的嗓音忽然打破了室内的安宁。
贺君酌凝起眉心,起身走到少年床前。
刚刚给程桉掖好被胡乱蹬开的被角,下一秒他便忽然听到少年嗓音又黏糊又委屈地说着梦话。
“贺君酌……”
“不要,不要赶我走……”
男人握着被子的大手忽然握紧。
贺君酌借着月光凝望着少年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轻轻开口:“假期快结束了。”
“不想走么。”
“不想,不想走,想和贺君酌呆在一起……”
白天里没有主动喊出口的全名,就这样从少年口中清晰喊出。
贺君酌身形微微一顿。
终于明白少年今晚那些别扭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他,此刻有些无奈。
为少年言语吞吐间藏不住的不安,也为自己终于无法再遮掩下去的心意。
贺君酌望着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像是自嘲般的叹息。
“桉桉。”
“我要是想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