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快到妈妈的怀里来,让妈妈抱一抱。
程桉看不懂手语,却能看出此刻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
悲欣交集,却又饱含慈爱。
“妈妈……”
程桉抽噎了下,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咽着扑进妈妈的怀抱。
“妈妈,妈妈。”
他一声声呼喊着,像是要把那缺席了彼此十八年的时光都弥补过来。
萍姨闭上眼睛又是一行泪水流下面庞。她闷闷地发出一声急促的气音,抬手将程桉抱紧,一下又一下地抚过程桉单薄的脊背。
认亲之后,大家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留足了时间给这对母子缓冲和接受。
见二人情绪稳定下来,手挽着手并排坐在一起,贺祖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小桉,你们之前就认识?”
十八年前许多登记流程还不完备,调查报告上也只能从同时间段出生的婴儿这一点继续溯源,确定下来程桉亲生父母的大概人选。
而那个欠下高利贷跑去外省后再无音讯的“父亲”,此刻成了当初掉包孩子的最大嫌疑人。
刚才饭桌上见程桉同萍姨相识,现场的所有人包括最为稳重的贺君酌,全都愣了下。
听见雇主贺祖父的问题,萍姨显得有些着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样子想要打字告诉众人。
程桉赶忙擦了擦眼泪,他轻轻攥了攥萍姨的手掌,“妈妈别着急,我来说吧。”
程桉将萍姨以前在学校食堂工作,以及自己经常光顾她的馄饨铺这事解释一通后,连管家都忍不住暗暗称奇。
谁能想到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意外离散后兜兜转转过去这么多年,发现对方居然就生活在身边。
就像是母子之间隐隐存在着无形的羁绊一般,指引着彼此再次相遇。
确认下来萍姨的身份后,她那欠债潜逃的丈夫就成了接下来追踪的目标。贺君酌派出去调查的人,动用层层侦察手段,发来了更多有关程桉生父的信息。
而萍姨识字不全,在手机上打字只能表达出碎片化的内容,缺失的部分只能靠手语和肢体比划。
两相结合,众人大概推演出了当年的真相。
程桉的生父身体不好,早早辍学后开了家小店,是经人介绍才和萍姨组建了家庭。妻子怀孕后,尽管几次产检医生都表示胎儿一切健康,程父却依然抱有怀疑和偏见,担心医生骗他养育病孩,曾经同医生发生过口角。
或许是这些原因使得他最后铤而走险,瞒着所有人将两个同天生产的婴儿偷偷掉包。
然而调换孩子之后,他却也未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应尽的责任,沾上了赌。瘾,欠下高利贷,抛下妻儿跑路外地……
划到调查报告最后一页,贺君酌视线微顿。
上面写着,这人后来赌红了眼,越欠越多,在几年前就因一场上门追讨,被活活打死在赌场里。
具体的死状太过惨烈,贺君酌不欲在此刻详细告知众人。
“太可恨了,这个祸害真的该死……”贺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气得眉头竖起。
而萍姨只在听见之初流露出又惊又怕的表情,下意识把程桉的小手攥紧。多年来的磋磨,使她早已在心中同那个人渣划清界限。
听完这些话,再感受着妈妈手背和掌心的粗糙,程桉明白这些年来她过得一定特别不容易。
他咬着嘴唇,忍不住趴在妈妈怀里又掉了眼泪。
“汪呜……”
先前被盘子砸碎的声音吓到躲起来的奇奇,这会儿听见外面安静,迟疑着慢慢走了过来。
它看见程桉掉眼泪掉得正凶,立刻警觉地凑上来在萍姨身边嗅了嗅。
小狗的判断力是很敏锐的。奇奇低下头闻了一圈,确认萍姨是一个很温和善良的人、没有伤害程桉的意图后,这才这才放下心来冲她摇了摇尾巴。
它蹲坐在众人脚边,乖乖地看着这母子团聚的一幕-
母子相认之后,贺老爷子原先觉得不好再聘用萍姨当老宅的做饭阿姨,怕她和程桉心里觉得不舒服。
谁知萍姨用力摇头,一直打手语表示她觉得这份工作没什么不好。
她见惯了学校里孩子们吃到她亲手包出来的小馄饨时脸上露出的满足感,对做饭这个行业确实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