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道:“殿下,这是辟邪除晦的无根之水,云萝那个死丫头看上去乖巧,我赶她走,谁知她蔫吧主意打得到正,一身重孝趁我不注意,非要闯进来跟你作别,还不是仗着可怜巴巴,想朝您讨赏吗?简直该死!你说家里摊上这样的横事,万一身上沾染了污秽东西,扰了您的清净怎么办啊?”
说着又是一枝无根水朝林婴挥洒,林婴知道她说的有理,便敞开双臂任她施为,几下便将合身上下都撒遍了,林婴表情冷淡道:“她没讨赏,我要赏,她都不肯接的。”
“是、是吗?”孔嬷嬷笑了:“算她有脸,也是您心慈,这赏谁不赏谁,也得看她平时伺候得好不好啊,自打您来她安心当过几天差?整日里心都不在肝上,您的事,总得我追着赶着提着醒,她才能想得起来去办呢。”
“是么,真是辛苦嬷嬷了。”林婴道:“却不知,云萝家里,遇上的是什么横事?”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殿下啊,我说出来,可别吓到了你。”孔嬷嬷放低声音,两眼闪着一种无情的兴奋光芒凑近林婴道:“她爹,五年前在采石场被滚石砸断了腿,娘亲没办法,将她卖进来,收了十两金子,可是坐吃山空,再怎么省着,也有用光的那天,去年腊月里,家中揭不开锅,她娘当了棉衣服换米,结果大米没等搬回家,滑个跟头爬不起来,活活冻死在雪地里!她爹一个人在家,又是瘫子,从地上一寸一寸的往外爬,也没棉衣服穿!结果就在距离老婆子摔倒那地方十几米远,也冻死了,两人到死都没聚头,你说是不是上辈子作孽了。”
“食不果腹?”林婴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是啊,穷的叮当响了,全村子出名。”
“衣不蔽体?”
“哈哈可不是嘛,连饭都没得吃,哪还有钱买衣服!”
林婴吸了口气:“云萝在这里当差,为何不接济探望?”
“殿下你还不知道,她卖进来的时候可是签了死契,一次付清,永无余账。而且干一年,赎身银子翻一翻。”
也就是说她挪走那五十两,全部用来赎身了,三年守孝期,又该怎么活?
“要我说,天底下哪有像殿下您这么菩萨心肠的人?老奴也是死契,在这宫里二十七年,没人赎走,可是非死不得出的,云萝年纪轻轻又重获自由,说是守孝,我估计就是怕你失了银子捉拿她,不到三年,她指不定跟哪个汉子跑了,您这银子可是要打水漂了,还不如……”
“还不如赏给你是吧?”蓝彩蝶早就听不下去了,这一接,可把孔嬷嬷臊红了脸:“蓝、蓝公主你说什么呢?老奴可没这个意思。”
“吱呀”一声,蓝彩蝶把身后的门关上:“没这个意思就滚远点,少来惹我们心烦。”
打发走了孔嬷嬷,东边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来,一早上心情就如此沉重,这让林婴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道:“我还要换衣服,我不穿白的了。”
蓝彩蝶也觉得这种心情之下,再穿白裙的确眼晕,可是林婴进了屋子,看见床上,桌面,箱子箱盖上全是自己的衣服,忽然想到云萝看见这些衣服时候的那个眼神,有些……唉:“算了,不换了,咱们走吧。”
林婴忽然没了心情,同彩蝶结伴出去赴宴,此时她心里仿佛有些隐秘的暗示,告诉她今天真不是一个好日子!
她很怕在宴会上听到坏消息,却又无法按捺自己不去赴宴,结果:
“正义之师,所向披靡!”
“盟军所至,左道倾溃如决堤!”
“左道倾就是一头被世人妖魔化的纸老虎,一撕就碎,谁曾想短短三个月便能手刃此贼,还不是上天有意助我盟军。”
总之,左道倾死了,普天同庆。今天即是庆功宴,又是散伙宴,玄门各家都派人来,是得了苏黎的准允,接回各自的子系,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不知是真还是幻,那些因为想家哭哭唧唧三个月的世子公主们,此刻捶胸顿足,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我还没来得及在车驰好好玩耍一番!
蓝氏无人来接,也无人送信,不过蓝彩蝶似乎浑不在意,瞧了眼身侧同样冷场的林婴,笑道:“我就说你哥哥不会疼人吧,这么好的机会,竟连只言片语也无。”
没有人给林婴捎信。
即便她带来的回礼摆满了眼前的酒案,也毫无一人过来搭理她。
蓝彩蝶见她脸色苍白,心知这个玩笑不能再开,马上拉过她的手道:“男人都是那样,粗心大意的,等你有了一个好嫂子……”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雄浑的声音拔高了盖过众声道:“哪一位是凌敬公主?”
林婴马上坐直凝望,这是一位将军模样的粗犷军人,他经人指引,雄行阔步来到林婴面前,施了一礼:“尊兄凌敬国主,委托我带些东西送给公主。”
包裹被人呈递上来,立即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因为凌敬奢华之名在外,纷纷好奇这又是些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