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柔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家不太显眼的街边小馆。
李怀舟把菜单完全交给她,姜柔点了两个菜,执意要他也添一道喜欢的。
他拗不过,目光扫过价目表最末行的炒卷心菜,轻轻画了个圈。
“好香,这家炒的菜一定很好吃。”
菜还没上,灯下飘出淡淡油烟气,姜柔嗅了嗅:“还要继续吗?之前的话题。”
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等雾气散去,她笑着说:“讲讲你后来的事吧。”
她直来直往,毫不掩饰兴致。被如此满怀期许注视着,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微妙的局促。
尤其是鲜少和人打交道的李怀舟。
他低下了头。
李怀舟没有向别人剖白过往的兴趣,就算对方是姜柔,他也说得言简意赅,不愿意透露更多。
比如父母病态的暴力行为,同学对他各式各样的霸凌,他多年来抓捕昆虫和鸟类并将其虐待至死的爱好……
一个也不能透露。
可他想知道姜柔的过去。
作为交换,李怀舟只好敷衍:“说到高中了?”
姜柔点头。
李怀舟说:“我想想。”
他开始回忆。
李怀舟成绩中等,高中就读于一所公立学校,因为离家不远,选择了走读。
这只是表面说辞,真实原因是,他爸不仅酗酒成性,还渐渐染上赌瘾,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住宿费都成了奢侈的开支。
上高中后,明目张胆的欺凌不复存在,顶多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他是个独来独往的怪人。
还有呢?
记忆像生锈的刀片,在脑中来回切割。
生平第一次,李怀舟直面身边人的死亡。
那是个寻常的夏夜,他上完自习回来。
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却没见爸妈。一家人感情淡漠,李怀舟早已习惯这种冷冰冰的相处模式,没多想便上了楼。
廊灯没关,飞蛾围着光圈乱撞,发出微小的声响。
寂静像蛛网黏在皮肤上,他低头,看见粘稠的暗红液体蜿蜒流淌,漫过拖鞋边缘。
鲜血的来源,是爸妈居住的主卧。
李怀舟永远不会忘记,他推门的那一刻。
浓重的铁锈味轰然炸开,腥臭扑面,卧室里溅满刺眼的红。
他的父亲被五花大绑仰躺在门口,胸前绽开十几道刀痕,像被暴力撕开的麻袋。
那双总对他怒目而视的眼死死瞪着,瞳孔里,凝固最后的不甘。
另一具尸体靠坐床头,血把床单染作赤红。
那是他的母亲,杀害丈夫后,她用同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满室血泊中,她低垂的头颅显出奇异的安详,颈上豁口尚在汩汩淌血,滴答滴答。
李怀舟想,那伤痕的形状,像一道咧开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