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为文臣,一生却三赴边关。
第一次,断了北越军南渡之梦,尚清河公主。
第二次,夺北地三城,消灭与北越同盟的三万乌桓军。
第三次,他以四万兵力大败北越十万大军,又亲率五十精骑追入北地,将自以为逃出生天的北越大将吓得仓皇坠马,当场摔死。
如果不是裴胤之那时的旧疾复发,不治而亡,对他而言,北地十一洲几乎已经唾手可得。
北越帝焉能不惧不恨?
即便裴胤之死了,他妻仍在,岂会轻易放过?
骊珠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没有逃。
只是她没想到,在见到北越帝之前,她会先见到她的前夫,覃太后的侄子,覃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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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马上就要入城了,骊珠,跟我走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你受辱。”
嘉德殿外飘荡着百官公卿的呜咽哭声。
殿内空荡,坐在案前研墨的女子闻声一顿,抬起头来。
站在骊珠眼前的是个高大文雅的贵公子。
他显然匆匆而来,鬓发略有不整,但立在殿中,仍肃肃如松下风,有高出风尘之表,正是闻名六朝的覃氏子弟应有的风姿。
但骊珠此刻看到他,听到他说的话,并不感动,只觉得荒谬。
“你现在来同我说这些?”
骊珠放下笔,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他,好一会儿道:
“覃玉晖,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我为什么要和离?”
她十七岁嫁给他。
这桩婚事非她所愿,但她与覃珣自幼相识,两人成婚,一是出于朝局需要,二是覃珣在当时看来的确算得上良配。
婚后,他们算不上浓情蜜意,但也称得上相敬如宾。
骊珠从没对他摆过公主架子,作为妻子,亦没有任何失职之处。
后来,覃太后限制公主府门禁,她的婆婆仗着覃太后的威势对她多有不敬时,骊珠也从未将对覃氏一族的怨恨迁怒于他。
而覃珣做了什么?
他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另有所爱,甚至提出纳妾!
他辱她至此,今日怎敢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我当然没忘!”
覃珣上前用力攥住她腕骨,急声解释:
“你我和离,都是裴胤之阴谋算计,他将你从我身边生生夺走,我怎么会忘!骊珠,时间紧迫,这些事以后我会一点一点解释给你听,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他在说什么?
殿外风雪和呜咽声拍打着门板。
骊珠露出困惑之色,很快又愤怒道:
“你松手!你凭什么带我走!就算你今日能带我逃出雒阳,又能逃到哪里?天下即将是北越人的天下,你以为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