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瞪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她牙齿紧咬,溢出“得得”声,扭动着身子,想要呼救。
朝露双手死死捂住她口鼻,不许她动弹,看着身下老奴如一只老泥鳅在满地血泊里挣扎。
船舱外大雨滂沱,盖过了天地间一切声音。
少女浑身是血,纤长眼睫也满身血雾,慢慢垂下眼帘,船舱昏暗幽寂,衬得她如同鬼魅一般,全然不见方才求饶时的软弱姿态。
汗珠顺着她的鼻梁一滴一滴落下,她颤抖着红唇,声线也是抖的,手上力量却未曾减弱一点。
“贺兰贞说的对,只要我没有死透,便一定会回来报复你们。”
在老妇人求饶目光中,朝露抽出碎片,再向她脖颈用力一送。
刀割开脖颈,插入皮肉,是如裂帛撕开的声音。
老妇人登时失去力气,双脚无力倒地。
呼啸风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外面有人脚步声靠近。
当门被人从外打开,随即响起的,是船舱内人“扑通”入水之声。
朝露跃入冰冷的江水。
春末的江水冰寒,方才入水,寒意便如针扎般涌来。
江岸就在前方,她几乎要沉溺下去,多年未曾下水,已经快忘记怎么凫水。
贺兰贞、贺兰翊,贺兰家……
她的养母、养父、还有失踪的弟弟,皆被贺兰家所害。想到他们,她骨子里就多生出一点勇气,一点点江岸上游。
这里是洮州,父亲做壁画工时,最后一次负责修缮的佛庙就在附近,她曾经来这里探望过养父,极其熟悉附近地形。
养父在逝世前,派人给她递话,说攒够钱财就赎她出贺兰府,在临洮郡佛庙的地窟里,给她留了盘缠,以便她日后去寻亲。
她要去佛庙。她要拿到养父的遗物,她要去找自己的姐姐……
朝露已分不清脸上的水是泪水还是雨水,双手拽住岸边草叶,强忍剧痛,将自己拖拽上岸。
她杀温阿姆时,指尖沁满冷汗,喉间像卡着心脏,逃生之后,仍在心悸。
那家丁就在江水中,随时会游上岸来。
她顾不得衣袍湿透,朝着树林狂奔去。
在她身后,暴雨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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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暴雨不止,如天开巨口,江河倒灌。
而重峦叠嶂的半山腰处,几匹骏马的身影,从雨幕中渐次显现出来。
马蹄叩上湿冷山石,鬃毛甩下雨滴,密织成线。
雨水打在骑兵甲胄上,泛出冰冷银光。
最前头的将领,被派来探路,坐在马上,俯看着下方江岸水流。
雨声喧嚣中,他问身后人:“陛下如何?”
“连日驱驰,鞍马未休一日,眼下旧疾复发。”
将领轻皱眉头,勒紧缰绳,“雨夜湿滑,不宜赶路,先去山上的那间佛观避一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