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被逼入绝境,五年前,太祖在今上的建议之下,终是振臂一呼自立,浩浩荡荡,拥兵数万,如一条巨龙异军突起。
那一段血色岁月终结于萧氏一族。
那些曾经高不可攀、仿若云端的人物,如今竟与她有了千丝万缕的牵连。
她本该是心绪难平的,但或许是那些人物太遥远了,所有的情绪都在阿姊卧病在榻面前,冲散了许多。
她轻轻唤了唤床榻上人,“姐姐。”
丽人躺在云被之中,安静而眠,犹如静谧的一株月芙蓉,不为人所惊动。
荷衣在一旁道:“信最后那番嘱咐,你看到了吗?是关于你的婚事。”
朝露轻声:“看到了。”
“你的婚事,你阿姊本想亲口与你说,但她怕自己再醒不来,便叮嘱我,若能寻到你,就劝你立刻前往京城。”
“至于你在西北的过往,她也想办法为你修饰好了,是一段被善心小户人家收留的体面过往,将你在贺兰家当女奴的事抹得干干净净,不会拖你的后腿……”
朝露打断道:“阿姊为何会病得这样重?真的没办法治好她了吗?”
她眼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婚事。
荷衣盯着她的面颊,沉默良久,道:“外面那一位大夫,是你阿姊的师兄,与她师从同一名医,被誉为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却也治不好她的病……”
“她闭眼前,交代那位岑修师兄好好照管她的后事。她的尸身是回不去京城了,不如就葬在陇西,你入京后,只需说她因病离世便可。”
朝露摇了摇头。
阿姊跋涉千里来陇西,只是为了寻自己一人,即便三番五次被阻挠,也未曾有半点退意。
甚至在病重时,她含着血泪写下那一封信,替自己将前路都安排妥当。
她若就这样离开,与那生性凉薄的不义之徒的有何区别?
即便多年为奴,趋利避害几乎刻进了骨髓里。
但有些事,她无法去做。
荷衣道:“可你在此,她也未必能醒来。这里是贺兰家的地盘,你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朝露的目光轻轻描摹着床上丽人的面庞,仿佛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入脑海中。
“阿姊是何时陷入昏迷的?”
“三日前。”
“好,那我就等她三日。”
荷衣一愣,觉得不妥。
“贺兰家得知你逃脱后,早晚会找到这里来,若你再度落入他们手中,才是你阿姊最不愿见的事。”
“我知道,可我想和她说一说话,再陪陪她。”
在贺兰家时,她强撑着咬牙不愿落一滴泪,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流露的脆弱,后来面对那些军官,她是落了泪,可眼泪也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挣一条活路。
这一刻,眼眶才真正泛起热意。
她轻轻开口:“只要三日,让我再陪她三日,好吗?如若那时阿姊无法醒来,我也会乖乖听她的话赶紧离开。”
她一路强撑至今,全凭着要和阿姊见面的执念。
离乱十四年,终于相逢,怎么能才见上一面就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