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乔不讲,张雪霁也不追问。他往谢乔乔旁边挪,一直挪到肩膀能靠到谢乔乔肩膀的距离,才开口说话:“这里晚上太冷了,我能不能靠着你一点啊?”
谢乔乔把一只手摊开放到自己膝盖上,张雪霁立刻会意的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一时间十指相扣,张雪霁感觉到从谢乔乔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那股暖意是实质化的,像血液一样流遍张雪霁的身体,让他身上也温暖了起来。
火堆燃烧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助眠的白噪音,轻微开裂的噼啪声微弱连绵。张雪霁听着听着,默不作声打了两个哈欠,脑袋渐渐歪靠到谢乔乔肩膀上。
或许是因为环境静谧,连虫鸟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又或许是张雪霁真的困了,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低低的:“我在想,如果华亭可以共享江沉鱼的视线,那么他可能知道你变成猫的事情。”
谢乔乔:“大概吧。”
她很少用这种含糊的词汇来回答别人,用了就是真的不确定。毕竟江沉鱼身死和她的同伴扣动扳机,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谢乔乔并不了解华亭的种灵术法可以达到哪种地步,自然也就无从确认江沉鱼是否有在最后关头将消息传递给华亭。
张雪霁继续道:“所以那些绑匪并不是事先蹲守在水上乐园,而是在你出事之后就被华亭派出来抓我的——只不过刚好那天我和你去了水上乐园,而水上乐园足够偏僻,又刚好符合绑匪抓人的条件。”
谢乔乔想了想,道:“有道理。”
她还想继续听张雪霁分析,结果张雪霁说完那一长串之后就没声了。
他靠在谢乔乔肩膀上的脑袋则开始慢慢的,慢慢的,往下滑。
在张雪霁将将要摔空时,谢乔乔伸出手托了一下他的脸颊。他的脑袋平稳的枕在谢乔乔掌心,谢乔乔低下眼睫思考了一会儿,缓慢动作把他脑袋放到了自己大腿上靠着,随后自己抱着胳膊,身体后仰靠向墙壁,闭眼小憩。
因为修行的缘故,谢乔乔的五感也远比普通人要来得更敏锐。
微小的环境音落入她耳中,每一种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比如说火焰燃烧的声音,树叶被吹动的声音,露水在叶面慢慢汇聚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声音,呼吸声音。
月亮以缓慢而不可逆转的速度移动,到后半夜时火堆燃尽,张雪霁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外面捡回来一些新的树枝,也顺便找到了一些能吃的果子。
用干树枝重新燃亮火堆之后,张雪霁拿起一枚果子擦了擦,尝了下味道:有点酸,又有点回甘。
毕竟是野生品种,和人类二次培育后的水果无法相比。
等到天色蒙蒙亮,灰蓝的空气和冷绿的墙壁界限分明出现在人的视线之中时——张雪霁借着余火把那些果子烤了烤。
谢乔乔慢慢睁开眼,目光落到火堆里的果子上。
她并没有睡熟,也能听见张雪霁半夜起来添柴火的动静。只是觉得这片区域现在没有危险,所以没有阻止的必要。
而且火堆确实明亮又暖和,光是存在那里也让人感到安定。
张雪霁吹了吹果子上沾到的草木灰,将外皮扒开一半,递给谢乔乔:“尝尝——有点烫,你吹一下。”
热气从果肉上升腾起来,谢乔乔两手捧着果子,小心的尝了一口陌生的食物。
因为是没有吃过的食物,即使很信任张雪霁,她仍旧不可避免的流露出谨慎。
吃完果子,张雪霁熄灭火堆,细心处理掉两人在这里生火过的痕迹,然后一手拿着展开的地图,一手拉着谢乔乔往外走。
这张地图画得还算精准,几乎所有的图标位置都是正确的,可以和现实森林对得上的。
张雪霁:“我昨天晚上已经大致捋清楚了整件事情——”
谢乔乔少见的情绪波动,感觉到惊讶:“你什么时候捋的?你不是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吗?”
张雪霁回答:“就是我凌晨起来给火堆添柴的时候,那个时间点人的大脑是很活跃的。”
谢乔乔沉默,只觉得人与人的大脑原来也有许多不同。
比如说张雪霁的思绪在凌晨会很活跃,而谢乔乔在凌晨只会觉得很困。不进入深眠是她个人警觉的性格所致,倒并不是谢乔乔不想睡觉。
张雪霁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我想问你,你想要做什么?不同的目的需求不同的方案,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华亭傍上的人类,阻止他拿我当皮套。”
谢乔乔认真的思索了几秒钟,回答:“想要华亭死,但他太狡猾,很会跑,我总抓不住他。”
谢乔乔秉承着仇不过夜的习惯,很少让自己的仇人活到第二天。唯独华亭一次又一次在她手上活下来,并冷不丁就冒出来一下。
抓又抓不住,但让谢乔乔不记仇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阵轰隆隆的水流声冲进两人耳朵里。张雪霁低头看了看地图,地图上确实标注着这里有一条大河。
河流很急,不过好在河面上空倒着几颗巨大的树干,短暂充当了桥梁。张雪霁把地图卷起来——谢乔乔轻盈的跳上去,稳稳立在一片厚实的青苔上,然后蹲下来朝底下的张雪霁伸手。
张雪霁拉着她的手借力,三两下爬上去——踩到青苔——又哧溜一下滑下去。
他干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重新抓住谢乔乔的手再爬了一次。第二次张雪霁有所准备,终于成功爬上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