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默默指挥着宫女们掌灯,重华宫的灯盏次第亮起,林贵妃始终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脸,在光影笼罩下格外冰冷。
“娘娘,赵嫔先前还兴高采烈地准备四皇子周岁生辰,怎地来向娘娘哭诉了?”钟嬷嬷取了披帛出来,轻轻搭在林贵妃肩上,迟疑着问道。
“皇上不允她养四皇子。”林贵妃拉着披帛,转身朝屋内走去。
“可是福宁宫那边动了手脚?”钟嬷嬷惊讶地问道。
“福宁宫没动静。”林贵妃摇摇头,笃定地道:“繁英阁那边真正有智慧,也不是她,是皇上不答应。”
“皇上?”钟嬷嬷听得一头雾水,想不通元明帝为何会阻拦。
“皇上的旨意,谁敢抗旨不尊?”林贵妃冷笑了下,在榻上坐下,低头沉思半晌,神色变得松弛。
结局无论如何,对她都是只好不坏。赵嫔那一跪,是托付萧珈棠,又算得上真正投靠了她。
公主身份尊贵,无靠山的公主,徒留下身份罢了。元明帝驾崩之后,要是二皇子登基,萧珈棠与他既是兄妹,又多了层表亲,亲上加亲。可惜两人自小面和心不和,加上赵德妃与赵嫔的关系,萧珈棠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余下则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在江舲膝下,因四皇子之事,估摸着赵嫔连江舲一并恨了进去。
太阳余辉将夹道染得通红,朱墙犹如干涸的血,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赵嫔不紧不慢走着,出门得急,脚上尙穿着在屋中穿着的绣花鞋。青石的凉意透过轻薄的鞋底传上来,裙摆绸缎摩挲,与风声呼吸声混杂着,在夹道中回荡。
黄嬷嬷不紧不慢跟着,不时看一眼前面的赵嫔,眼中掩饰不住地担忧。
“娘娘。”黄嬷嬷忍不住上前两步,道:“毕竟德妃娘娘才与娘娘是亲姐妹,娘娘这个时候前去找林贵妃,德妃娘娘若得知,怕是又会生气了。”
赵嫔掩面笑起来,她的眼睛尤泛着红,身上洒满通红的夕阳,黄嬷嬷直看得后背发寒。
“娘娘,奴婢窃以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是自家亲姐妹靠得住些。”
赵嫔笑容不变,一言未发。
谁都靠不住。
姐妹的情分,早在赵德妃进宫,在漫长的寂寥岁月中,消磨殆尽。
赵德妃的儿子登基,她得不了好。假若他人登基,她顶着赵氏姐妹的名头,兴许不会被连累,但她要是与赵德妃站在一处,肯定会被牵连进去。
与其佯装赵德妃姐妹亲密,还不如直接投靠林贵妃。
林贵妃不好相与,赵嫔自是清楚。她更与赵德妃不死不休,她们便成了同一阵营的人。
最终要是江舲得胜,在后宫中,她称不上善良,至少不会赶尽杀绝。
横竖不亏。
那把龙椅,上面沾染了数不清的血。
林贵妃与赵德妃两人,终有一人会落败,在龙椅上再添上一笔血印。
“最好血流成河,萧氏断子绝孙!”
赵嫔愉快地想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江舲想了一夜,翌日丢下三皇子四皇子,前往香雪阁见赵嫔。
元明帝是混账狗皇帝,不讲道理,无法沟通。
无论赵嫔如何想,江舲皆要阐明,四皇子之事非她而起。
江舲初次前来香雪阁,久闻香雪阁因梨花开时,落花缤纷,仿似下雪般而得名。
恰是梨花开到尾声时,地上缀满一层雪白的落花,枝丫上留着未谢白色花瓣,,间或着嫩黄的树叶,美不胜收。
赵嫔得知江舲到来,她迎出屋,见江舲在仰头看梨树,道:“慧淑妃要是不嫌弃,不若就在梨树下坐着吃茶可好?”
“打扰了。”江舲颔首道,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抬手接着在空中飘飞的花瓣,由衷赞道:“这株梨树长得真是好。”
“娘娘说得是,我也甚是欢喜。”赵嫔抬起头,随着江舲一起朝梨树看去。黄嬷嬷送了茶水上来,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亲自提壶斟茶:“慧淑妃请。这是去岁的团茶,不知娘娘可吃得习惯。”
今年的春茶早已上贡,江舲不知赵嫔是未曾分到,或是别的缘由,她并不多问,颔首道谢后,端起茶抿了口。
有三皇子四皇子在,江舲不便久留,开门见山道:“我前来为四皇子之事,给赵嫔赔个不是。”说话间,她欠身下去。
赵嫔赶紧侧开身躲避,急着道:“娘娘这是真是折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