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贤妃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坚定豪迈地道:“成王败寇,生死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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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江舲能确定,她的脑袋无甚大碍。只她始终头晕目眩,成日提不起精神。
无他,施针之后,元明帝能安静片刻。没多时之后,元明帝就呻吟着喊痛。在他安静时,还要批阅折子,黄相等重臣来请安,回禀朝堂政事。
江舲还要操心萧允瓒萧允瑞,片刻不得安宁。她想要搬到偏屋去住,元明帝一听便大怒,无论如何都不许她离开。
无法,江舲只能尽量让自己舒服些。元明帝身上的衣衫被褥勤更换,屋内的香炉全部搬走,开窗棂透气。
这天午后,吴适山给元明帝施完针,他身上的痛消了些,沉沉睡了过去。萧允瓒萧允瑞也睡了,江舲总算能歇息一会,到屋外廊檐下透气。
天气昏暗,云仿若悬在头顶。江舲伸出手去,感到一阵湿润,道:“只怕要下雨了。”
吴适山交代完黄梁方症以及抓药煎药的事,走来与江舲见礼告别。江舲颔首回礼,道:“大皇子二皇子,贵妃娘娘与德妃娘娘可有好转些?”
“二皇子伤得重,右侧脸上的伤,恐会留下疤。右腿也有麻烦,待骨伤愈合,走动时方能得知可会如常。贵妃娘娘肩膀伤得比皇上还要重,疼得甚是厉害。即便养好无碍,刮风下雨时依然会难受。德妃娘娘的情形,大致与贵妃娘娘差不离,每天都疼得很。”
吴适山先说了三人的情形,至于萧允瑞,他神情变得沉重起来,道:“昏迷这般久,滴水未进。要是能醒来,估计会挺过去。要是再昏迷下去,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江舲对萧允瑞的伤势早有所预料,他真重伤到脑子,华佗也救不活他。
萧允瑞小小年纪就残忍阴狠,眼下以杀虐猫狗取乐,待他手握重权时,便会杀人取乐。在大胤身为王孙贵人,蝼蚁之命罢了,不值得一提。
“唉!”江舲假模假样地叹息了声,只不知,林贵妃会是何种反应。
自从上次林贵妃与柳贤妃之事后,江舲的一颗心,总是晃悠悠没底。郑相等朝臣前来见元明帝,她都暗戳戳躲到屏风后偷听。可惜,卫大学士他们未查出任何的端倪,萧允珏倒是喊着被萧允瑞推下了台阶。
如今萧允瑞尙且在昏迷之中,他要咬着不放,一是不顾手足之情,二总要让萧允瑞醒来之后,听他如何辩解。
赵德妃是何等聪明之人,萧允珏叫唤过一次之后,他便再也不提,免得最后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江舲问道:“朝堂京城可有什么动静?”
吴适山飞快四下看去,压低声音道:“赵舜上次惹了事,被勒令在府中不得出门,过年时方出来走动。赵舜与二皇子最喜去瓦肆,每每前去皆前呼后拥,身边围着一群陪客。京城聪明点的人家,都绝不多谈,闭门不出,赵舜也足不出户了。倒是瓦肆铺子那些人赚不到银子,还有那群等着吃喝的陪客,想着法子去找赵舜。那赵舜在府中无聊,几杯马尿喝了,什么话都吐露了出去。瓦肆那边传得五花八门,荒诞离奇。大致皆离不了兄弟争大位,兵刃相向。”
百姓虽是八卦胡说八道,猜测得倒八九不离十。江舲不禁轻晒,赵府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任由赵德妃再厉害,也经不起赵氏拖后腿。
毕竟大胤讲究礼仪孝道,争大位杀红眼,断不会杀得世人皆知,以示皇位得来正统。
“林氏那边呢?”江舲问道。
吴适山摇摇头,道:“林氏无甚动静,对此三缄其口,只暗中在民间遍寻神医。”
林氏一族手段高明,三缄其口与遍寻神医,足令赵德妃头疼。
江舲正欲再问柳贤妃那边的情形时,太医院的孙太医匆匆跑了来。寒冷的天气,孙太医不顾规矩,跑得一头的汗。吴适山神色微凛,江舲亦一愣,见宫人要上前拦,忙摆了摆手,“让他过来。”
宫人退下,孙太医一口气跑上前,朝江舲飞快见礼,着急地拉着吴适山,道:“吴太医正,大皇子那边请你过去,要赶快!”
吴适山来不及多言,跟着孙太医慌忙离开。
江舲凝神沉思,定是萧允瑞命在旦夕了。她忙转身回屋去午歇。若再耽搁,她又无法安歇。
果然,江舲睡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黄梁进屋来,将睡梦中的元明帝唤醒:“皇上,大皇子薨了!”
第93章
元明帝睡眼松醒,他一时不曾反应过来,茫然道:“你在说甚?”
黄梁冷汗津津,身子几乎快弯成虾米,硬着头皮重复了遍,抬手去抹眼睛,转瞬间就红了眼:“皇上,大皇子仙去了,尘缘已尽,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元明帝躺在那里,目光定定望着帐顶,受伤后凹陷蜡黄的脸,此时一片灰败。
悲痛袭来,元明帝难受得禁不住哀嚎道:“阿瑞啊!朕的阿瑞啊!”
黄梁陪着垂泪,转瞬间屋中哭成一团。江舲躺不下去了,撑着起身下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本要装作懵懂问声出了何事,元明帝看到她,立刻朝她伤心欲绝地道:“阿瑞薨了,你快搀朕去见阿瑞!”
江舲差点被元明帝便宜、无用的帝王亲情逗笑了,他真有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心疼,当时他便不会自私凉薄地占着轮值太医,不管萧允瑞萧允珏他们也受了伤,等着太医诊治。
“皇上身上有伤,不得动弹。若因着不舍大皇子,再次受伤的话,大皇子岂能安心走啊!”
江舲不想再睡在坐榻上侍疾,只能虚情假意地劝导,“黄大伴,快去打水进来,伺候皇上更洗。”
黄梁如释重负,忙出去安排了。元明帝难受极了,心疼极了,委屈极了,他撑着要坐起身,“朕偏生要去!不是你亲生,你就漠不关心,真真是让朕……”
元明帝见江舲阻拦,伤心顿时化为了怒火,冲着江舲一阵大吼。他一动,胸口伤腿牵扯着痛,他顿时骂不出来,呲牙裂嘴倒了回去,张大嘴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