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伦堡不是黏糊糊的沼泽池。他是无底的深渊,看一眼都可能粉身碎骨的存在。他令我敬佩,又使我痛苦。
我说得真心实意,他也感受到了。从他的神色就能看出来。
舒伦堡也是一个敏感的人。不敏感干不了这行。
我看着他反反复复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说:“那我们回家吧。”
……
哇。下雨了。
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我一身。
……
我强忍怒火。
不生气、不生气。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拖到这个点,就是为了激怒我呢。不能控制情绪就不能控制大脑,很容易就被套话了。
这是一个考验。嗯。考验。
“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先回去洗澡吧,不然要着凉了。”
舒伦堡愣在原地。
?
没淋够吗。
“走啊。”我说,把手遮在他头顶,“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脸上纵横交错,一道一道的水痕。
不对,他哭的时候怎么不流鼻涕。
专业技术好强。差点就骗过我了。
舒伦堡突然把外套脱下来。
“你做什么?”
“……挡雨。”他递给我。
哦,你小子是不是为了营造吊桥效应故意不带伞?
“不用了,反正已经淋透了。你还是穿上吧。小心别感冒了。”
“……对不起。”
还杵在那里干啥呢。“不用道歉。快走。”
赶到车边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舒伦堡车上什么也没有,这意味着我要穿着湿衣服度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
他开得太快了。
“你慢一点,”我说,“安全第一。衣服湿了也没事,雨天路滑,天又这么黑。”
“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担心你。别开这么快。”
车速终于慢下来了。
路过格利尼克桥上,我忽然想起来,这座连接波茨坦和柏林的桥梁,以冷战时期分裂的东德和西德的“间谍交换地”而闻名。
我的视线从窗外又重新转移回舒伦堡身上。
历史正在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