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主子的另一处产业。
顾允和冷哼一声,转身没入街巷。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摘下面具,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那满是补丁的衣裳裹着她瘦弱却挺拔的身躯,任谁见了都要生出三分怜意。
哪里还看得出半分藏月楼里打人时的嚣张气焰?
循着赵管事所指方向,顾允和一眼便瞧见了那装饰奢华的聚宝斋。
推开聚宝斋的雕花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柜台后的老朝奉正打着瞌睡,被她“咚”的一声惊醒。
“哪里来的叫花子?”老朝奉眯着惺忪睡眼,待看清来人立即嫌恶地别过脸去,“这不是你讨饭的地方,赶紧滚!”
“我是来当东西的,活当。”顾允和咬着唇,声音细若蚊蝇,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般,说完还不忘强调,“我不是乞儿。”
“啧。”老朝奉被扰了清梦,颇为不爽,“我们这里也不收破烂!”
少女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却仍固执地递上那枚玉佩,“我是来当玉佩的,实在缺钱,您就帮我看看吧。”
老朝奉勉强接过玉佩,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待看清玉佩上的纹样后,浑浊的老眼突然瞪得滚圆。他颤抖着举起玉佩对着光细看,喉结上下滚动,“这……这……”
“若是不值钱,”顾允和作势要收回,“我就不当了。”
“姑娘且慢!”老朝奉死死按住玉佩,声音都变了调,“老朽眼拙,不懂这玉佩的门道,得拿给掌柜的来掌掌眼……”
这玉佩,竟像是主家那个被拐走的小主子的!
顾允和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有些急了,眼中都泛起水光,“就在这儿看……我只剩这个了,若是被你们掉包了,我可就投河去了!”
老朝奉只得唤来掌柜。两人凑在柜台前,借着烛光反复查验。掌柜凑到老朝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这是走丢的小主子的信物……”
“姑娘,”老朝奉强作镇定,“这玉佩是您祖传的?”
事关重大,王爷王妃苦苦找了十几年的小主子的玉佩,今日乍然出现,谁知其中有没有猫腻?可是看这姑娘十几岁的样子,可不对上了小主子的年纪?若真叫他们找到了,岂不是大功一件,就算是直接跃升成长安聚宝斋的总管也不为过!
“自小戴着。”顾允和耳力过人,方才二人的耳语尽数被她听了去,面上却愈发忧愁凄苦起来,“我有急用,这玉佩能当多少?您行行好……别骗我。”
掌柜的额头沁出冷汗:“此物价值连城,容我们筹措几日。”
“几日?”顾允和眉眼间的郁郁之色更浓,“家里人只剩我了,若这玉佩换不到钱,我可怎么活!”
老朝奉与掌柜交换了个眼色:“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住处?我们……”
“我姓顾,没有住的地方,”顾允和满目悲戚,眼泪将落未落,“可否先拿一两应急,我过几日再来。”
掌柜的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五张百两银票,连带着一份凭据,双手奉上:“姑娘千万收好,随时可以来赎。”
“这……竟值这么多吗?”
“自然不是,权当定金了,”老朝奉满脸堆笑,与先前判若两人,“连这玉佩零头都不够呢,我就在这儿等着您。”
顾允和似是惊呆了,如获至宝般将银票塞进怀里,“那……那我先走了。”
掌柜与老朝奉二人连连附和,却都没看见顾允和转身时嘴角勾起的得逞笑意。
门上的铜铃再次响起,她已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身后,掌柜的正急匆匆往后院跑去,袍角都被门槛绊得翻了起来。
“快!快联系少主!少主就在长安!”
顾允和今日也算大赚特赚,又换回她那镖师的衣裳,因着长安城内有宵禁,她打算趁天还没彻底黑透前赶回崇仁坊。
然而,当她走到平康坊一条僻静深巷的老树旁时,脚步微顿。头顶枝叶间,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风声的响动。
顾允和停下脚步,头也未抬,声音带着惯常的懒散,“常听人说,赢钱的怕走黑巷子。怎么我今日输得精光,倒有人专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