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将事情一一道来。
这件事本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少府那边捋了捋证词,和尸体草草对了一下,大概拼凑起来就是:
姜三娘夜里怕黑,但身边的宫女都被谢美人撤下去了,她想要去找弟弟,想要谢美人拨几个人陪她,但谢美人却生气姜三娘前几日因为一只狸奴顶撞她,便出言讥讽说“姜皇女不是宁愿维护一只畜生也不愿意认我这个养娘吗?那现在这畜生就是你养娘了,让你养娘陪你去吧”。
无奈姜三娘只好抱着狸奴壮胆。姜五郎被养母张美人苛待,那几日正好寻了个由头惩戒,把他关进了柴房里。
张四郎素日爱欺负这个弟弟,但忌惮张美人明面上的批评,因此常常带着贴身的忠仆行欺凌之事。
那日他便是看上了姜三娘做的大氅——更准确的说是想抢姜五郎的东西。这才去抢来了。
至于为什么只带着贴身宫女,因为张美人不让他晚上出去,给宫人下了死命令。他闹了半天无人答应,于是就去威胁贴身宫女,说她要是不帮他他就跟娘告状说宫女给他吃海鲜!
要知道皇帝海鲜过敏,生下来的几个皇子也是如此。这种重罪哪里是她一个宫女担待得起的,只能应下这个苦差事。
两个人就这么躲着所有人半夜偷偷去姜珩那抢东西,还把人打了一顿。
回去的路上和来找弟弟的姜三娘碰上,她怀里的狸奴突然失控,冲向张四郎,张四郎被吓了一跳,一时不察脚滑掉进了水里。
姜三娘认出大氅上的夜明珠,以为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忙下去救人,结果大氅吸水后沉的太快,张四郎的脚也被水草缠住了。
姜三娘只得潜入水下解开水草。
而夜里太黑,守夜的宫人下水后也难辨方位,还是晚了一步。
姜三娘只能尽力托着弟弟的尸体,直到力竭晕倒时才有宫人将两人救上岸。
那大氅上已经没了珠子,不过经过多位宫人的证言,很容易就能知道姜三娘心性稚嫩单纯,只想着装点衣服,将夜明珠不合时宜地系了带子垂落着,很容易脱落。
而张四郎脚踝处的红痕和当时跟着的宫女的证词也证实了姜三娘确实有潜水去解水草的动作。
至于张四郎的身上还是狸奴的身上,都没有发现什么药物之类的东西,似乎只能定性为狸奴突然作乱。
不过,案卷最后在姜三娘为弟弟解水草那里画了个圈。
说到底,姜三娘这么小的小孩,能在沧池里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居然还能不顾张四郎的挣扎去解水草。
这个可以发挥的点就多了,目前呈上来的说法是三娘救人心切,弟弟早就淹死她还毫无察觉,硬生生托着尸体等救援,还为弟弟解水草,殊不知弟弟早就死于非命了……
姜嫖对这个说法很满意,对姜美人的善后能力也很是赞许。
这件事被顺利定性为意外。
尽管如此,披香殿依旧死了不少人,谢美人也被降位份罚俸禁足了。张美人虽然苛待皇子,但念在幼子新丧,皇帝不仅没有责罚,还赐了许多东西以示安抚。
但是姜三娘知道,张美人此后都无缘圣面了。而将姜家姐弟安排给两位美人的皇后呢?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姜三娘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凉意涌上,顿时将脑子搅的乱七八糟,晕晕乎乎的有些看不清了。
她躺回了床上,姜珩见状要去叫女医,门却在此时被打开了。
外边阳光刺眼,在强光之下,一个端庄的轮廓渐渐走进她。
“姜嫖。”来人冷冷地叫她的名字。
嫖,轻也。亦作僄,意指勇健轻捷。实在是个好字,也不知寄托了父母何等的期许。
只是她如今面黄肌瘦,虚弱不堪,让望名生义的人见了恐怕会唏嘘不已。
姜嫖的意识还未回笼,一只冰冷的手便握紧了她的手腕,长而尖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然后便是一拽,她便被生拽下了床,拽下了地,拽着踉跄跟着走出了房间。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