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斜视地走向少女,而后两人的身影就此错开,好似时空重叠后又再无交集。
姜嫖回到长秋殿便发起了热。
这病来势汹汹,她一连躺了数日都不见好。
姜珩自己身体也不好,但还是日日守在床前,而姜美人,此时或许应当说是姜荣华,毕竟皇帝给她升了位份,却并未来探望过一次。
她的这位生母向来冷漠,姜嫖并没有对她生出过不该有的期待,倒是姜珩为她愤愤不平,觉得姜荣华实在狠心,怎可将子女弃之如敝履。
姜嫖听着姜珩抱怨生母,缓缓睁开眼后又闭上了眼。
“阿姊。”姜珩推了推她,担心地问,“你好些了没?”
“不太好。”姜嫖摇头,而后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如今唯一一支金钗,“阿玉,你帮我嵌回去吧。”
先前姜嫖为了改那件大氅,砸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首饰,玉翠珍珠都被她生抠了下来,如今留在她手里的唯有那颗夜明珠。
这夜明珠与那金钗的镶嵌十分巧妙,只要一按就能卡进去,但凡卡进去了,就绝对掉不出来,一看便是专门设计过的。
姜珩接过:“死人身上的东西,阿姊还要戴不成?况且这夜明珠已经‘掉进湖里失踪了’阿姊怎么还敢戴出门?”
“虽说没人会注意到那珠子长什么样,但我确实不敢戴出门。”姜嫖道,“我等阿玉能让我戴出门的那天。”
姜珩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地将夜明珠按回了钗子上。
姜嫖将金钗仔细掂量了几下,觉得实在趁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窗户轻轻推动,从屋外钻进来一只大狸花,三两步窜到姜嫖身上,毛茸茸的尾巴在姜嫖的脸上扫来扫去,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圆睁着,晃着小脑袋去蹭姜嫖的手。
“阿果!”姜珩的眼睛瞬间亮了,因病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姜嫖半年前就开始帮谢美人养猫,他自然认得这就是谢美人那只闯了大祸的猫,一时间是又惊又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是啊。”姜嫖随意摆弄着金钗,明明是她养的,却不见有多热络,“兴许是当日太乱了,让它侥幸逃脱了。”
那金钗晃啊晃,夜明珠也随着晃来晃去。姜嫖低着头,像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果伸了伸懒腰,爪子都伸成小花了阳光照在它油光水滑的毛发上,实在可爱。
这般温馨的场景,看的姜珩心中一暖,只觉得这样好的时候,竟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谁知变故就在这一瞬间,阿果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弓起了身体,嘴里发出警告般的哈气声,然后就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抓、咬、跳、扑!直直地咬向姜嫖拿着金钗的手。
姜嫖像是早有预料,反应迅速地一把掐住阿果的脖子,扬起手高高一举,然后一个用力将其狠狠摔在了地上。
待猫摔得晕眩,她一手按住猫脖颈,一手扬起金钗,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狠命刺了下去!
金钗借力刺穿雪白的肚皮,猫发出凄厉的惨叫,不要命地挣扎起来。
姜嫖的身上手上多了不少伤口。她已经十岁,可因为营养不良实在没什么气力,险些让猫跑了出去。身体的客观条件导致她无法一击致命,只能暗道一声对不住,又补了几下后才松手。
而阿果四脚朝天,鲜血从它的身下汩汩流出,蹚在被褥上,从床到地板,从现在到未来,这血将会连同罪恶一起,蔓延至她的整个余生。
姜珩被惊呆了,他跌倒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敢上前去拉开她。
他怎么也想不通刚才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
直到姜嫖下了床,逮着猫脖子往屋外拖,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道:“把地上的血弄干净,还有被子上的,沾血的都扔了吧。”
言罢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血淅淅沥沥地洒了一路,姜嫖就这么赤着脚,留下一道道行走的血痕。
等姜嫖回来,手里已经没有猫了,只是她的面色似乎更差了,摇摇欲坠地站在姜珩面前,似是要随时断了气。
姜珩见状,一句责备也说不出来了,连忙让姜嫖躺在新换的被褥上。
等姜嫖好好地躺了回去,他这才道:“阿姊这又是何苦?左右不过一只狸奴,能意外逃出来也算是上天开恩。”
“是啊,左右不过一只狸奴。可这狸奴跑出来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姜嫖说这话倒也不是可怜谁,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但姜珩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站在原地开始深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