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流银,汴梁一夕宁谧的夜。
新月在第十回翩跹滑过冰蓝星河后,终是将思念写满了白玉花笺。
望夜。
澄霁漾开一层鲛绡,剥出一线鸦青云气。
忽地传来赶早春的莎鸡振羽声——
“轧——轧——”长音。
绞散楚宅缥缈的流岚。
窗间过月影,月华染亮一袭流动的浅云色素纱,惊鸿般掠过白薇园的竹墙,拂过紫藤花序垂滴如泪的璎珞,青黛绕出回廊。
丑时一刻,她便从秀榻上起身,为乳母掖好被子后,从半夏园悄然而出。
这偌大的楚宅浸透在空青里,如一方端砚化不开的浓郁靛蓝。
一盏橘蜡微芒在竹影间,星火跳动。
从半夏园到白薇园,青黛在心中默记步数,途径几个转弯处,每一处的标志物,哪里容易作为视线盲区,白日和夜间景致的不同,必须修葺的地方……
正如现在,青黛眼波扫过池塘时,眉心薄结。
微微荡漾的银波,将几簇低矮植物照的历历可辨,光影流转无常,若游鱼碎月。
美则美矣,然眩光易致障目。
若暗藏个人,恐难即时觉察……
桐剪春风,她身若一片柳叶,涉过激流沁晶的帘幕,穿越白皮松冷艳的枝丫,浮沉墨林花雨之间,与茎秆纤细即将吐蕊的白薇隔竹相望。
杏花树在青黛头顶撑起一簇碎雪凝露,与脚下的浅光相得益彰。
青石板踏步石,铺就了一条条宅内主要道路,被两条蜿蜒的‘白色石英质砾石带’界着,代替星子石照明,效果比青黛预想的还好。
踏上古拙的小桥,仰首便瞧见泼胭脂的海棠上方,隔壁院落高高的三层纳凉台。
暗影幢幢,似有人动,若风动,转瞬即逝。
斑驳树皮后,岿然的虬松悬着宿露蛛网,沁满了铜青苔藓的湖石上,忽卷起一袭萧瑟幽风,以千年沉郁睨视浅云纱的轻逸。
这段路,每次走来,都生出些许新意。
“滚——滚——”
似乎在警告着,不要靠近。
来自西南角颓唐的一隅,翘出一撮芦苇似的冠羽,跳动了一下,隐于墨绿中。
那是白冠长尾雉,在此栖息应有十数年了。
青黛和枳实第一次探查宅子时,不小心遇见。
在雄雉白冠嚣张的抗议,黄褐色羽毛招摇的示威下,她们两个只好识趣地退出对方领地。
双雉已然将荒宅当做了家,只偶尔邀请环颈雉做客,也就是俗称山鸡的。
主仆二人,显然不具备被招待的皮毛特征。
前方,就是一颗浩然生金的银杏树,也是青黛每日必来之地。
树干热络与穹苍拥抱,瞧着也有几百年历史了。
枝丫上挂着的22条风干了的彩带若银穗与光共舞,像是旧主特殊的喜好。
慈元殿梧桐树上苍白的丝带结,闪过青黛的脑海。
连同被砖石挤着绽出的牡丹一样,花香不肯散去,正如记忆无法抹除。
停驻在高大的银杏树下后,青黛暗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