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星期,苏稚白每晚都被林子淳折腾得够呛才回家,累得沾床就能睡着。
今天,她一身轻松地躺在床上,却不知为何睡意全无。
她不愿浪费时间,便索性起身,坐到书桌边,找出英语词汇本背单词。
万籁俱寂的夜晚,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她小声默念的声响。
直到隔壁主卧传来手机铃声,接着,是隐约的哭声。
苏稚白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冲出房间。
手刚握上主卧门把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周秀芬见到门口的女儿时怔愣了一瞬,也因此,没来得及遮掩面上泪痕。
苏稚白见妈妈满脸是泪,身上衣服已经穿戴好,还一脸恐慌表情,脱口而出:“是不是爸爸有什么事了?”
这些天,她偶尔会早上去医院看爸爸,他始终躺在那里,没有清醒的征兆。
有一次,刚好碰见医生查房,主治医生脸上的表情让苏稚白联想到“不容乐观”四个字。
她安抚自己,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却始终无法驱散这四个字在心中投下的阴影。
现在,那一刀终于落了下来。
周秀芬本来不想告诉女儿的,现在瞒不住,只好说了实话:“医生说你爸爸情况突然不好,在抢救,需要做手术,让我们去签字……”
“妈妈,我陪你一起去。”苏稚白回房间快速穿上衣服,和周秀芬一起冲下楼。
周秀芬破旧的电动车,载着母女二人,快速驶向医院。
一路上,即使夜风呼啸,苏稚白仍然能够清楚地听见周秀芬的哭声,克制的、哽咽的、压抑不住的呜咽。
“妈妈,你别担心,爸爸不会有事的。”苏稚白抱着周秀芬的腰,努力安抚。
即使知道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她也要说,不只是说给妈妈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可失去父亲的恐惧仍然时刻笼罩在她心头,泪水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周秀芬一向乐观,也喜欢将自己积极的人生观教给子女,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了,她恐慌了。
泪水不断上涌,她一次次抬手抹泪,可视线仍然模糊,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心神恍惚的她将电动车骑上绿化带,母女俩连人带车狠狠摔了出去。
她们摔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她们却根本感觉不到疼,挣扎着爬起来。
电动车坏了,已经无法启动,好在医院就在下一个路口,母女二人相携着,跌跌撞撞冲进夜色。
医院手术室外,消毒水味混合着阴森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医生一边将手术同意书和笔塞给周秀芬,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苏志强的情况:“急性脑疝!颅内高压,血肿压迫脑干,随时可能引发脑内大出血,必须立刻手术,否则就是脑死亡!”
专业术语周秀芬听不懂,但“死亡”两个字却仿佛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飞快地签好字:“医生,您是好人,一定要救他,一定!”
苏稚白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周秀芬:“妈妈,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爸爸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行了,签好同意书就去交费吧,小张,你带她们去。”
周秀芬愣住,一脸茫然:“交费?不是从保险扣吗?”
男医生镜片后淡漠的眉眼越发冷下来,语气带着不耐烦:“你们保险是最低档的,这手术费用很高,报销额度不够的,具体要补多少,自己去交费处问吧。小张,你刚才打电话时没说吗?”
“我说了呀。”那护士生怕被问责,赶紧解释,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周秀芬,“这位家属,我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请你带好足够的费用。”
她的确说过,但没提报销额度不够的事,周秀芬只带了保险单。
“糟了……糟了……”周秀芬面色苍白,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口中喃喃,“我没带钱,我没有钱……”
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口袋里的几百块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本来是想着赶快回林家工作,再撑几天,就到月底的发薪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