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平阳知府衙门的大堂再次灯火通明。
只是这一次堂下站着的不再是那些被灭口的官员,而是平阳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商户士绅跟豪族代表。
此刻,大堂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海风卷着咸腥味拂过新岛的礁岩,林晚舟站在言树之下,仰头望着那无数唇形水晶在微光中开合。每一颗果实吐纳之间,都有一段低语飘出??不是哀嚎,不是控诉,而是平凡到几乎被遗忘的声音:母亲哄睡婴儿的哼唱、少年写情书时的自言自语、老人临终前对猫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胸口的贝壳剧烈震颤,仿佛与整棵树共鸣。皮肤下的光丝流动加快,像有千万条细小的河流在体内奔涌。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又不断被拉回,如同潮水反复冲刷岸边的残影。
突然,一颗唇形果自枝头坠落,在空中裂开,化作一道人声:
“我叫阿禾,七岁那年被人贩子带走。他们割了我的舌头,怕我喊名字。可我在心里,每天念一百遍。”
声音落下,地面浮现出一行由沙粒自动拼成的文字,随即渗入泥土。
林晚舟跪下,指尖触地。一股灼热顺着经络直冲脑海??她看见了阿禾。瘦小的女孩蜷缩在铁皮屋角落,用指甲在墙上刻字,血混着汗,一笔一画写着“我是谁”。十年后,她在一场火灾中逃出,却已不会说话。直到昨夜,她在海边听见《安魂谣》的余音,忽然张嘴,咳出一块晶莹如泪的语块,里面封存着她真正的母语。
“你回来了。”林晚舟轻声道,不是对阿禾,是对所有藏在果实里的灵魂。
就在此时,远处海面泛起诡异波纹。一艘漆黑无灯的船破雾而来,船首立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人影,手持一根缠绕铁链的铜铃。那是净音司最后的执法器??“噤喉引”。
林晚舟没有动。
船只靠岸,灰袍人踏上沙滩,铃声轻响,空气中顿时凝结出一层透明屏障,将言树笼罩其中。那些正在发声的唇形果瞬间闭合,叶片颤抖,似在挣扎。
“林晚舟。”灰袍人开口,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你知道统音律为何能维持三百年吗?”
她缓缓起身,光丝从眼眶溢出,如泪痕般滑落脸颊。
“因为恐惧。”她说,“你们用寂静喂养权力。”
“不。”灰袍人摇头,“是因为秩序。语言一旦失控,就会吞噬使用者。你看你自己??你还记得上一次只用一种声音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林晚舟沉默。
她的确记不清了。有时她醒来,发现自己正用三种方言讲述同一个梦;有时她的影子会先于她开口,说出她尚未决定的话。盲录弟子早已不敢靠近她十步之内,怕被“预响”污染神志。
灰袍人走近一步:“我们曾是守护者。统音律不是为了消灭语言,是为了防止‘语噬’??当语言活过来,它就不只是工具,而是寄生体。它可以改写记忆,扭曲身份,甚至……取代人。”
他举起铜铃,轻轻一摇。
刹那间,林晚舟胸口的贝壳发出刺耳鸣叫,体内光丝骤然变红,像烧红的铁线扎进骨髓。她踉跄后退,眼前浮现幻象:无数人跪伏在地,嘴唇撕裂,喉咙里爬出文字组成的虫群,钻入彼此耳中。那是语言反噬宿主的末日图景。
“这不是救赎。”灰袍人低语,“这是瘟疫的开端。”
林晚舟咬破舌尖,血腥味唤醒理智。她抬起手,指向言树最高处的一颗果实。
“那你告诉我??”她声音分裂为二,一男一女,同步说道,“为什么这颗果子里住着你的母亲?”
灰袍人身形一僵。
那颗果实缓缓开启,传出苍老女性的声音:“阿彻,你小时候最爱听我说睡前故事。你说长大要当个讲故事的人。后来你进了净音司,再也没叫我一声娘。”
灰袍人猛地后退,铜铃脱手落地。
“不可能……她二十年前就死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我会……”
“她知道。”林晚舟打断,“每一个被压抑的名字,都会找到出口。你母亲没忘你,是你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