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特蕾莎修女。”
萝尚将它们收起来,搓了一下手指,碰碰嘴唇。
房间里,萝尚脱下大衣,解下几层衣服和内衣,然后踏进马赛克浴缸里温热的水里。
时钟塔出品的大师级魔具“纯黑缄默”在防水性上当然不会有问题,尽管淋了一夜的雨,但除了她裸露在外的咖啡色乱发,身上并没怎么湿。
萝尚探出半截湿漉漉的身子,温水在她偏向暗色的肉体上滑动如古老神庙的油脂。
她关掉了浴室的灯,抬起原先靠在浴池边上马赛克小方砖的后脑勺,往水里躺下去。
窗户外的公馆外墙上装饰有一个个铁烛盏,透过百叶窗帘,火焰的光已经极度微弱。
如水流淌的黑暗中,她放任着自己往水中不断沉没。温水不作迟疑地漫过她的口鼻,萝尚屏住呼吸,并且睁大眼睛。
眼前出现水的波浪,使她想起广袤、潮湿和充满腥味的大海。
她好像曾经死过一次,好像也曾经拥有过什么,可是记忆的最后一抹真切被人为地模糊过。
沙海与水渍将书页卷得昏黄,不可辨识。
失去的痛苦慢慢转变成麻木,未知的伤痕在隐隐作痛。
可她最终选择又一次的自残,又一次的濒临极限。
她越过干涸的黄沙,越过崩溃的大雨,越过茫茫的白雾,越过山峦之上的青色薄纱,越过颠倒世界的不止狂风,抱着一去不回的信念越过属于她自己的精神世界。
直到她在自己那松动和将要溃散的精神尽头,看见如蜂巢般的六边形在不住地聚拢、扩散。它们是入侵者所留下的精神具现体。
那些纯白色的蜂巢至今仍在令人目眩神迷地蠕动着。
细看起来,那些工整严谨的六边体好似一间间的酒店客房,从中心的空洞中透出炽白色的光。
蜂巢,或者房间,每一刻都在挪动着,与一模一样的同胞彼此在平面上替换,最终形成了一道永远不可能被暴力破解的谜题。
只为了在精神的尽头不声不响地守护着什么。
她已经知道那是谁留下的。那是一个她永远也无法去责怪与怨恨的对象。
水淹过睁开的眼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萝尚再也忍受不住失去呼吸的无助和思维停滞的虚无,猛地从水下钻出来,大口呼吸起浴室里温暖的空气。
如果真相已被所有人忘记,就由自己亲手寻找回来。
萝尚无力地从温柔的水中钻爬了出来,像是破壳的鸟与鳄鱼,像是羊水里贪婪的婴儿。
她痛苦地弓起脊背,拖着满身淅淅黏腻的水珠,赤裸着,一路跪爬回起居室里。
她从床边拿起手机,锁屏界面上已经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头像正在闪烁:
“已经开始了。这是你所期望的吗?”
“当然,在做不道德的事情上,我远远比你擅长。公主大人。”
她敲下屏幕。
第二天一大早,萝尚穿戴整齐,除了换了双更方便行动的键盘底短靴,全身的穿搭依旧和昨天一样,冷傲殊特。
少女用一顶报童帽将奇异的焦发随意地收拢起来,随后挎着单肩包走出流时酒店的大门。
台阶下停着辆漆黑的奔驰V级,在萝尚走出酒店内的电梯时就已敞开车门。
“萝尚女士,你好,这边。”
萝尚点点头,坐上奥尔特加家族的车子。
车门滑关,另一个独立座位上的女人向萝尚伸出手:
“萝尚小姐好,卡门·奥尔特加。”
卡门·奥尔特加是个身上全无半分神秘的女强人,从精明的褶眼角可以看出来是个久经考验的商业精英。萝尚伸出手,轻轻地与她握了一下手。
“你好,卡门·奥尔特加·罗德里格斯女士,萝尚。”
“之后您叫我卡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