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饕餮一样只进不出、逢人必讨得好处的剧情是没道理的,同时还要记住一点,‘努力就有收获’的‘收获’不一定是你想要的收获。从王师傅那回来的路上,陆砚不得不咽下一个苦涩的事实,价格谈不下来。事实也正该如此——一味想着占便宜,无异于对他人智力的蔑视。他是卡在王师傅不耐烦送客时签的意向合同。各流程环环相扣,时间容不得一拖再拖。收拾好心情,陆砚准备明天回上海前把下阶段的物料订好,哦对了,该给陈禹打个电话。关系不好的,先拉家常后说正事,关系好的则反过来。“喂禹哥,砖的尺寸和样式我一会发你?”电话那头答应后,他才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在外面玩了多久?回去了没?”陈禹不自觉捂了下手机,回头瞥了一眼,颜朵还没醒。阳台望出去,晨光安静地洒在照常晨练的老人身上,生活的齿轮一如既往地转动。他说:“就三天,已经回来了。”挂掉电话,带笑走回卧室,卧室大床上的女人睡意朦胧,扎好的头发有些散乱。陈禹有个特别不政治正确的观点就是,你越爱一个人,就越可能走向背叛。他不是不爱颜朵。正因太爱,才在日益平淡的婚姻里挣扎,在面对必然消退的情意时选择出轨。他需要通过新的激情来确认自己尚未老去、依然鲜活。他在方霖那里捕捉青春的光晕,然后转身把那份能量带回自己的婚姻——这是一种必要的补给。“老婆,早上吃什么?我下去买。”颜朵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气色在光线下显得不错:“早餐先不着急时间来得及的话,要不先交个作业?”听着妻子慵懒的声线,男人的心又一次雀跃起来,哪怕彼此早已熟悉得如同自己的身体,此时却像刚在一起那样觉得新鲜。“我打小就是好学生,拖欠作业的事,办不来的。”说完,轻轻掀开了被子,床垫‘吱呀’一声响。从孙逸川的角度看过去,苏棠几乎是发着光的。周一傍晚的同济校门人流如织,但他的视线总吸附在那个身影上——苏棠在和两个室友说笑,微微侧头整理耳边的碎发,落日余晖恰好勾勒清晰的颌线和新嫩的嘴唇。没化妆,偏偏在人群中白得晃眼,一晃,就是三年。如果未来的自己穿越回来说‘再过半年会和苏棠跳一支舞’,那么他肯定会从今天开始练习。孙逸川接过递来的手机,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跳开始加速。“学弟,要拍得显腿长哦!”声音清亮,带着一种天然的、不矫饰的活力。男人屏住呼吸的镜头里,能看到其身上的松弛和耀眼,就像青春这个词本身活了过来。随后,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五个小时。ktv包间里,‘好感’在狭小空间迅速被压缩为‘着迷’。苏棠的歌声对比旁人夹着嗓子装可爱简直降维打击,唱r&b微哑的气声和转音抓得极准,听得心里发痒。又会忽然加入一段即兴的、俏皮可爱的动作,反差惹得全场爆笑。而且抛梗接梗的速度快得惊人。有人切歌,她就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被重伤的样子,拖着长音喊‘啊,为你我受冷风吹——’;看到有人唱得投入,又会瞬间切换成严肃的综艺评委脸,用手指点着,‘音准是好的,但感情投入我只能给c+!’。表情、动作,逸散着有趣的闪光。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幸运的是,对方并不排斥,甚至有意迎合:递上插好吸管的饮料,她会笑得眼睛弯弯说,‘谢谢学弟!你也太会照顾人了吧!’,那笑容甜得人心头一颤;帮忙点她想唱的歌,会惊喜地看过来,‘哇,你居然记得!’,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赞赏。于是聚餐时,他坐到了苏棠对面。席间,努力接住对方抛出的每一个话题,热切参与所有关于她的讨论——他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独特的磁场。笑着回应的每一个眼神,这足以让孙逸川心跳漏拍,耳朵发烧。这绝对不是错觉。苏棠接受了所有示好,回应了所有试探,难道不是默许和鼓励吗?女孩至今没有过恋爱传闻,难道不是一种明确的等待吗?回去路上,近乎微醺的喜悦把孙逸川淹没,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美,连带着回去的路上的风也变得温柔。自己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那个明亮、有趣、才华横溢的苏棠,对他,有点不一样。出门跑了一圈建材市场,就连太阳都快回了家。陆砚在车上就看到冯小军蹲在门前修补石板,脚边放着桶,手里拿着刮刀。“小军哥,刮墙不过瘾,连地上的缺口也不放过?”,!他早早抬头,笑呵呵道:“害,我家祖训叫日行一善,别问我行一善是谁。”小胖子逐渐反弹的身形之上,情绪也肉眼可见恢复了往日风采。与情绪健康的人对话是件不费劲、还倒赚的事,陆砚积极调侃道:“老板娘许诺你什么好处了,惹得你善心大发。”“不至于不至于,反正没多会功夫,嘻嘻,张哥才惨,老板娘要他帮忙把大厅几个木头架子都翻修一遍。”就像‘骑自行车逆行遇到交警的时候,旁边突然闯出一没带头盔的电动车’,他脸上出现了救赎般的光彩。陆砚叹了口气,这沈秀娥脑中把事情捋了捋,再次叹了口气。回学校的网约车上,苏棠靠着车窗,脸上的笑容在窗外流动的霓虹光影下忽明忽暗。室友累得靠在她肩上,还在兴奋地复盘:“棠棠,今天真是玩爽了!学弟绝对对你有意思听说家里条件不错,你俩有戏哦!”苏棠弯了弯嘴角,一贯轻快的语调应和:“重要的是,今天你生日,我超开心的。”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玩闹过猛,眼皮沉得快要撑不住,昨晚追剧到凌晨的疲惫此刻全面反扑,像潮水没上来。学弟那点心思,从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他亮晶晶的、写满倾慕和渴望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靠近,他所有自以为隐蔽的试探和示好透明得像杯白开水。干嘛拒绝?谁不愿意有人把自己捧着呢?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苏棠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男女,只要越是热情,越是毫无保留,她内心就越是平静,甚至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厌倦。那种全然的掌控感,让人乏味。对方期待的回应,她给不了,也不想给。整整一晚,她都在逼着自己燃烧,那种透支性的‘活泼开朗’和‘有趣’,像一场盛大却耗神的演出。此刻,掌声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一块被拧干的海绵,就很像自己目前的状态。她觉得类似的活动,接下来一个礼拜,都不想参加了。:()沪上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