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仰头问他:“老师,如果我说我也做过坏事,你会赶我走吗?”
陈拾安蹲下身:“你做了什么?”
“我偷了同学的橡皮,还骗老师说没见过。后来我一直做噩梦,梦见那块橡皮在我嘴里融化,又苦又涩。”
陈拾安笑了:“那你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感觉好一点?”
男孩用力点头。
“那就对了。”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承认错误的声音,比假装完美的沉默更勇敢。”
雨渐渐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洒下,照在校园中央新立的石碑上。上面镌刻着一句话,由孩子们轮流写下:
**“我们不说谎,因为我们终于被允许真实。”**
当晚,陈拾安独自坐在屋顶,望着星空。手机再次震动。
还是那个号码。
【今天,我跟医生说了三件事:
第一,我喜欢蓝色。
第二,我想画画。
第三,我想见你一面。
他们说我还不能出门,但我写了封信,托苏晓转交。
信里有一幅画,是我梦见的绿洲小学。
有很多孩子在笑,还有一个穿道袍的叔叔,在帮人捡掉落的纸条。
你说,他会认得我吗?】
陈拾安久久未回,只是把手机贴近胸口,闭上了眼睛。
远处,山风拂过林梢,带来泥土与嫩芽的气息。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新的“心理优化班”已在某些私立学校悄悄设立;某地教育局仍在推广“情绪稳定指数”作为升学参考;甚至有科技公司推出“智能校服”,可实时监测学生心跳与面部微表情,自动向家长发送“异常预警”。
但也有越来越多的教师站出来拒绝签署“情绪干预同意书”;有家长开始烧毁家里的“自律打卡表”;有高中生集体向媒体曝光被强制服用“镇定营养剂”的经历。
而“倾听角”已扩展至四千一百余处,覆盖全国二十八个省份。每个角落都放着一只木盒,孩子们可以匿名投入写满心事的纸条。每月最后一个周五,志愿者们会将这些话语整理成册,寄往各地学校,名为《未曾熄灭的声音》。
陈拾安知道,制度不会一夜改变,伤痕也不会轻易愈合。
但他也明白,当第一个孩子敢于说出“我不快乐”,当第二个选择相信“这没关系”,当第三个站起来说“我也一样”??
光,就已经来了。
他起身走下楼梯,经过教室时,看见一个小女孩正趴在桌上写字。她抬起头,怯生生地递来一张纸:
“这是我今天的新日记。你能……替我保管吗?”
他接过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我今天哭了。因为我爸爸打我,说我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但老师说,哭不是错。
所以我决定明天还要哭,
直到他学会好好说话为止。”
陈拾安轻轻折好纸页,放进胸前口袋。
“我会替你保管,”他说,“直到你不再需要藏起眼泪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