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停止了动作。
夏油杰感覺原本因那些普通人脑子产生的不快,此时竟然全部消失,一种流水般的窒息的悲伤,压了下来。
——仅仅这样就可以了吗?
——连他这样也没问题吗?
——难道从来没人教过怎么选脑子吗?
夏油杰看着那些棺材里的普通人尸体,脑中还回荡着刚刚的那些恶心的求饶与求救声。
夏油杰沉默了好几秒,试图用普通人来令小陵改變想法:【万一小陵捡到的是贪生怕死又胆怯至极的普通人的脑子——也没有任何关系吗?】
【没关系。】
——怎么可以没有关系……可是脑子和脑子就是有區别的……区区普通人怎么可以……
这时,夏油杰看见了那顆被乌鸦叼走,于是落在地上的脑子。
他根本不可能考虑这颗脑子,因为这是一颗被乌鸦咬得不成样子,又从高空坠落,而摔得七零八落的脑子。在接触的那一刻,夏油杰听到这颗碎脑子毫无逻辑的残音,就像是破音箱,只能勉强地蹦出残缺的音符——
【啊……啊……啊……】
不出他所料,这是一颗受损太严重直接疯掉的脑子。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那……如果小陵捡到的是一颗——连和小陵正常沟通都办不到,已经彻底疯掉的脑子呢?这种脑子对于小陵来说,一定是不合格的脑子了吧?】
小陵在此刻陷入了沉默。
就算是想要让小陵理解脑子和脑子的不同,用这种假设,果然还是太过分了吧……夏油杰调整好语气:【抱歉,我不该问这个。我只是觉得小陵的话,不需要将就,完全可以在选脑子上采用更高的标准。】
没想到便听到了小陵疑惑的声音——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搞懂——为什么它不合格?】
夏油杰没有想到小陵的重点是这里。
而没等他再出声,小孩已经理所当然又心平气和地开口,仿佛在对他说着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毕竟它也不是自己想要疯掉,才这样疯掉的呀。】
这是什么乱来的回答?荒诞不经又离谱至极。
然而空气中尸体腐朽的气味已经在他的周边弥漫,混合着浓稠的血味,与这荒诞的话语一同将他拉入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将他逼疯的夏天。
——那个他不想疯的夏天。
嘈杂又烦人的蝉鸣重新在他的耳畔回响,上边原本不是特别强烈的日光变成了记忆中的灼热烈日。
夏油杰望见了一个又一个因任务阵亡的咒术師,望见了后辈灰原雄躺在床上,盖上了白布。而消毒水与腐朽的气味一点点往外弥漫。
在无数咒术師的牺牲之后,就连后辈也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于是连他的心也似乎冷了起来,明明记忆中依然是烈日炎炎,但夏油杰无论几次回忆起这些,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冻在那十年前的岁月中,冷得不成样子。
——这种痛苦应该向谁述说?
夏油杰什么都没有说,而那孩子却又再次出声——
【可能是乌鸦啄伤了它,破坏了它原本的构造。它很痛苦,但没有人听到它痛苦的求救声,于是它痛着痛着就被逼疯了。】
那时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但是现在阳光却落了进来。
这孩子依然对他一无所知,祂说的也只是脑子的事情。但是冻住他的坚冰,似乎随着这些话语的落下而微微融化,于是似乎温暖了几分。
——阳光仿佛落在了他的苦难疼痛之上。
被解冻的记忆画卷重新纷飞,它们不断翻转,又转入了夏油杰的房间。那时的他吞下了手中的咒灵球,然后没有停息地又吞下第二颗……涂了呕吐物抹布味在他的口中不断蔓延。他想要吐出来,但是依然咽下。
他想要变得更强,救到更多的普通人,阻止更多的咒术师死亡,所以咽不下去时依然选择坚持。
但是他的努力却仿佛镜花水月。无法阻止的死亡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最后他还看到了——
被愚昧村民关进笼子里并进行了多年虐待的咒术师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