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条件反射地想起在剧组那晚,赵逐川聊过自己单亲家庭的背景,跟着妈妈。
那父亲的手对他来说也许就是陌生的。
是小时候的记忆陌生了,还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们本就并非成熟演员,赵逐川也不是神,遇到瓶颈期再正常不过。
钟离遥教学生有一套系统性的主题训练,他们练过爱情、练过友情,暂时还未练到亲情上面。
因为亲情这个命题广阔、深刻,考试很容易考到,所以钟离遥要将其展开作为第三阶段的重点学习内容。
离考试越近,学生的潜意识记忆会越深。
钟离遥:“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五分钟之后你到教室中间来表演。”
纪颂装乖讨饶:“我知道了老师。”
钟离遥抱起双臂,也没有故意刁难纪颂的意思,盘腿继续坐下来,看了眼赵逐川,欲言又止,小声道:“你呢,要不要换题?”
赵逐川抬眼,目光焦距汇集到落地镜中落单的人身上。
“不用。”他说。
纪颂对即兴表演的设定会有习惯性的导演思维,对场景的设定和故事延展就会更加宏观一些。
他把“父亲”设置为一名摩的司机,自己是一名刚放暑假回家的大学生,看见了“父亲”刚回家要吃晚餐休息,却在接到老顾客的电话要去接人,他帮“父亲”包扎好今日不慎擦伤的手,从手里接过车钥匙,想要代替“父亲”出门接单却被阻止——
最后,他追出楼道,擦掉掌心里干涸的碘伏痕迹。
他想起父亲的手,黑的、满是厚茧的,甚至和自己都不像同一种族的人。
纪颂表演结束,面对着钟离遥站直身体。
他打总结:“有些父爱是欲言又止。”
一直到这一整节表演课下课,一直到太阳显现出要落山的征兆……
赵逐川冷着脸站在教室的角落如一尊雕塑,还是没能想出来这个父亲的背影该怎么演。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连打底的生活都没有。
临走时,钟离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小川。”她很懊悔,“亲情是个大主题,本来我都还没开始讲。你今天在场上出现的卡顿,我能理解。不是因为你的身世、家庭,而是我觉得你的确在认真思考。你离考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都还有机会。”
赵逐川很深地吸了口气。
他头一次有些沮丧,“遥姐。”
“但这个作业不能说是你想不出来,你就不回课了。你自己加练吧。”钟离遥听出他话语中的求助,准备和他有商有量,“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去回这个课,没关系,等我下次来上课的时候,你提前半个小时来办公室找我,可以吧?”
“可以的。”
赵逐川没定晚上的餐。
他只找金姐要了一根香蕉、一颗水煮蛋,再拎出一罐牛奶,喝完就上了楼。
“今天减脂餐有鸡腿哦,你真的不来一份?”金姐问。
“中午我吃太多了。”赵逐川说。
况野在楼梯口叫住他:“川哥,你去哪儿?你不吃饭吗?”
“不吃了,我晚上控制一下。”赵逐川扫一眼他身后,没见到那活蹦乱跳的身影,“纪颂呢?”
“也没吃,去操场拉单杠了。”
况野抬了下手里的乳白色物体,“他说没带绷带,拉单杠要缠手,我这儿正准备给他送去。”
“拉单杠?”
“增肌啊,他这段时间肌肉掉得太厉害了。”
要是换作平时,赵逐川会接下那卷绷带。
但今天他实在抹不开力气,“那行,你去吧。”
和赵逐川道别,况野正要走,又听见赵逐川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况野,饭钱我转你,你帮我给纪颂带一份饭?他最近好不容易长回来一点肉,别又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