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有这样控不住场的时刻,憋不出半个字,喉结像石子滚过湖面,最后跌进沉默里。
可他不是小孩了。
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不说话。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纪颂扫去一眼,是赵逐川发来的:回姥姥家了吗?
纪颂深吸一口气,回复:回了,我爸妈摊牌了,晚点儿再给你说。
他再把手机锁屏揣回兜里,抬头问:“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是冲着梁牧说的。
梁牧直接回答:“因为你妈不让你跟我姓。”
纪仪龄一愣,直接伸手推了把梁牧,提高音量:“姓梁的,你要不要脸?当初我们结婚,是谁主动说房子都让女方出了,那孩子随母姓天经地义?现在孩子多大了?是你反悔!”
梁牧面孔轰然开裂:“那你说纪成沣是不是你弟弟?你纪家后继有人,为什么你非要和我争这个?我哥都死了!”
纪成沣是纪颂的舅舅,离婚后暂未再娶,但在梁牧看来,以他爱沾花惹草的性子,过不了几年就会给纪怀岚带个后妈回来,再生一个孩子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面对丈夫的指责,纪仪龄很冷静,只说:“不是你家惨你就有理的。”
知道理亏,梁牧气焰也弱下来,闷闷道:“你让儿子自己选。”
纪仪龄忍不住了:“你少拿你那套什么传香火的道理威胁我儿子!”
梁牧怒极反笑:“我威胁他?”
一见冲突升级,纪颂一句话没说,鞋都没换,先进屋站在了纪仪龄身边,大脑还没缓过劲儿,眼睛一直盯着梁牧的手,怕他有动作。
纪仪龄说:“就算他一生下来就叫梁臻,叫梁颂,哪怕是梁纪颂,他如果不想生小孩,你也管不着!纪颂是随我姓,是纪仪龄的纪,不是随我爸更不是随我弟!”
望着她,梁牧欲言又止,一句话像在喉咙里腌制许久,才喃喃道:“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就非要和我离婚,都到这个年纪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只是老了,”纪仪龄打断他,“不是死了。”
梁牧没耐心再多解释,满脸烦躁,显然和前妻再无法进行沟通。
纪颂看得出来,梁牧是没打招呼自己追来的,再加上姥姥生病住院,他有理由过来探望。
梁牧要么是还想复合求原谅,要么就是觉得纪颂现在毕业了,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选择。
“颂颂,现在我和你妈妈已经不是夫妻了……”
临走前,梁牧站在换鞋柜边看了纪颂一眼,眉头紧皱,“要不要改姓,你自己考虑吧。我去医院再看一眼,就回去了。”
纪颂说:“姥姥休息了。”
梁牧一顿,“那我下次再来吧。”
大门猛地关上,砸出极大的声响,落了满地灰。
“其实你姓什么都可以,你明天要改名叫皇甫颂我也懒得管你,”纪仪龄仍在啜泣,“我是看不惯你爸出尔反尔,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你初三的时候,他就提过想让你改姓,我没同意。现在姥姥病着,这一年我和你舅舅忙前忙后跑了医院很多次,根本顾不上处理他这些事……没想到你都快成年了,他还没打消这念头。”
她抬起眼,眉眼间满是疲惫,“其实改名字只是导火索,过不下去也是离婚的原因之一。真的,颂颂,妈妈不想将就。”
半小时后,纪颂简单梳洗上床睡觉。
他仰躺在床上,望着这间熟悉的小卧室,纯棉质地的床单、被套,盖上往鼻腔里一闻,记忆中全是有关美好的味道。
从今天开始,这个味道带上了别的记忆。
纪仪龄的那些话还绕在耳畔。
“从小到大你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现在也大了,没做好准备的事,你就不要讲。从你生下来,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妈妈就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以前是我不对,想着用工作麻痹自己,高三给你的关心少了……可能你早恋了,也可能你吃了很多苦,我都不知道。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消化,希望你理解。
“你玫姨还说我呢,都这个年纪了还离婚,都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大学了。老公又没嫖没赌,哪儿至于呀?可我知道,比起外界的眼光,自己幸福最重要。你未来是要当导演的,要拍东西给别人看,那肯定得有不一样的,对不对?
“循规蹈矩……是最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偶肥来啦[撒花]!
第99章芒种夸赵逐川的帖子才能被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