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打算怎么办?”纪颂问。
这不单单是赵逐川和辛岩两人之间的债。
“我妈说,随我。”赵逐川说,“我今年20岁了,就像你爸之前想的,正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连姓名都可以想改就改了。”
纪颂心里发慌,顺手捞了个软枕抱在怀里,“你怎么想的?”
先是沉默了几秒,赵逐川的指尖捋过纪颂的发梢,说:“其实我是个害怕改变的人。”
“所以就不变吗?”
“当时剧组在上海的古镇取景,那里选址偏僻,只有卫生院。我妈为了纪念我的到来,把在卫生院查出怀孕的手写单留到了现在。但辛岩却劝我妈把我打了。”赵逐川停顿了下,语气平静,“这段时间,我妈和靳叔被媒体拍到了不少次,我不希望任何人给他们添堵。”
20年的光阴,在他冷淡缜密的口吻中一眨眼而过。
赵逐川还说:“我当下也过得很好,不想有人打扰。”
纪颂明白赵逐川的用意。
他狠吸一口气,眼里蓄起风刀逼出来的泪。
赵逐川最怕看到纪颂流眼泪,凑近去捏了捏他的脸,好笑地看着他,说:“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在别人眼里,赵逐川什么都不缺,又换过那么多学校,很能适应新环境,他应当是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
他其实最害怕改变。
像他在乎纪颂中途转班,在乎不在同一所大学,在乎他自己能力有限,到头来什么都抓不住。
所以他要自主掌握进入三校的资格,要成为能在生活中,能把最鲜活、最会爱人的纪颂装进镜头里的那个人。
恒温住宅不能开窗。
但赵逐川还是开了会儿,说是透透气。
毕竟他们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赖在床上,房内透气性强不过满身燥。热,空气逐渐变得潮湿而粘稠。
他下半身穿了条纯黑西裤,裤腰松垮地搭在胯骨上,上半身不着寸缕,臂膀捆一圈黑色袖箍,领带已被扯歪……
这造型据说是纪颂梦到的。
赵逐川轮廓长开了,两条长腿率先横跨少年时代结束后的尴尬期,比纪颂见过的任何一位荧屏男星都更具吸引力。
纪颂拿了台相机来,说是要给赵逐川拍写真,连按了好几张,一股股欲。念往脑门儿上冲,纪颂伸出清亮的舌尖,把嘴唇舔得湿润,单膝跪上床沿,手臂撑着床垫,掌心轻轻陷下去一块,倾身往前,说,搞不动艺术了,赵逐川,我搞你吧。
最后当然是搞到了,还搞爽了——
纪颂认为跨腿骑在上面也是一种搞。
距离第一次亲密接触已经过了一整年,两人对彼此身体的熟悉度再次上了一个台阶,有时候纪颂觉得赵逐川是上天派来收他的,见过了这张脸,在监视器里再见学院里任何一张脸……
他总是觉得,还不够。
做演员要做到像赵逐川那样,收音麦听得见你毛孔的翕张,镜头是观众的眼睛。
我希望,没有人能不看你。
导演系公开办期末影展的那天,纪颂拍的实验小短片表现平平,学院派老师不太喜欢,但在系里却意外地受欢迎,他被民意投上台去发言。
作为全院的王牌专业,导演系人虽然少,但号召力够强,每一届的受关注度都非常之高,小剧场座位上坐满了师生,都在翘首以盼今年的新苗苗。
苗苗年年栽种,却少有杀出重围的。
主持人笑着邀请纪颂上台,聊了会儿创作感悟,有同学没提前打招呼,飞奔上台送花,纪颂大方接过了花,笑得很甜。
主持人也很会问,问他怎么能说服院里好几个系的同学来帮忙拍实验片的,纪颂笑着说靠脸,底下一阵尖叫起哄,像铺开的热浪。
主持人又问他下一部片想找谁拍,从表演系借来的主持人毛遂自荐,纪颂不笑了,拿着话筒认真回答,你们系的赵逐川啊。
放假后没几天,纪颂和宫雪在校外附近的餐馆约着吃了一顿饭。
室内烧起了暖气,临街的座位挨着窗户,朦朦胧胧一片蒸汽成雾,街灯上悬挂的大红灯笼在视线里晕开艳红的光圈。
天空很低,树枝没有叶片,赵逐川朋友圈背景图一个样。
只有入冬时,纪颂才有来到京北的实感。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轻震,那潭死水终于再起波澜,宋微澜考完了统考,雄赳赳地报了校考,刚进复试,摩拳擦掌等着来京北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