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伞倏地飞回手心,撑开伞面落下一片猩红阴影,将她半边面容掩在暗处。
伞沿微微抬起,露出那双冷若冰刃的眼。她俯视着被团团围住的琼华,声线如染霜寒。
“再逃,” 伞骨尖端直指她袖口,“我便先拿你的蛇开炉。”
琼华再度被关进了那间昏暗的偏殿。
她揉着脖颈,等人都离开了才掀起衣摆,隔着裤布碰了碰被烫伤的肌肤。
药粥烫得很,全都洒在她腿上,方才逃跑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安静下来灼痛感便上来了。
她正想脱衣查看一番,门忽然被人敲响,进来个侍女,往桌边放了一罐黄连膏。
她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公主吩咐送来的烫伤药,一日涂抹三次,姑娘莫要忘了。”说完,这侍女便自觉退下。
另一边,苻黛回到寝殿,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这把血伞。
方才它旋飞出去时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波动,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苻黛迟疑地摊开手掌,那柄血伞竟再度自行悬浮于她掌心上方,伞骨无声旋转着缓缓撑开,悬于伞缘的银镂小人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她确定了,这伞并非凡物。
只是,这伞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
苻黛忽然陷入了空白之中,她回想了许久,惊觉在琼华翻进她寝殿之前的记忆,都已模糊成雾霭。
仿佛是谁仓促塞给她的身份,连带着那些本应有的前尘往事,都被潦草地晕染成了大片大片洇开的水墨。
直到殿门被人从外推开。
她掌心血伞未收,抬眼对上异王与天师惊愕的目光。
苻黛波澜无惊地收了伞,语气不起一丝波澜:“何事。”
……
琼华逃跑被抓回去后,苻黛再没去偏殿看过她。
先前取的一次血早已用尽,她在殿内待了一整日,被她遗忘的白蛇短暂地得到了片刻的关注,第二日再次被弃于枕边。
苻黛戴上面纱,撑着伞走到日光之下。
她伸出手,看自己指尖被一点点焚蚀,耳边再度响起了琼华那句话。
“公主想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她心底其实再清楚不过,所求的,不过是挣开这方寸昏暗,想踏出去,想见天光。
明明可以炼灵蛇为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琼华。
她却宁愿以这种麻烦的方式把人囚禁在身边。
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偏殿门外。
里头传来锁链的轻响,一声,又一声。
苻黛抬手推开殿门。
步入其中的刹那,身后门扇无声合拢,将天色隔绝在外。
琼华仍是那副模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掌心的螭攸。
手边的窗纸被她闲来无聊时戳破了几个窟窿,透进来几缕细弱的光。
听见门响,她懒懒散散地抬眼,那些光斑正巧落在苻黛满身的银饰上,碎成星星点点的亮。
她曾听侍女们闲谈,说公主即使终年幽居深殿,却总戴着一身银饰。
原以为是爱美的心性,如今才懂,是不想错过任何一线微光,便要在这银钏上,即刻映出点点荧光来。
琼华起身拖着铁链点燃了烛灯。
“公主可想清楚了?”
看着苻黛抬眸,她这才发觉,这人连脖颈上都抹了细闪的珠粉,昏黄光晕里灿若星河,生生晃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