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只有她在自说自话。
半晌,樗萤大概是困了,终于闭上嘴巴,世界重归清净。
齐木楠雄自始至终睁着眼睛没睡,樗萤说话说了多久他就听了多久,她安静下来之后,他一动不动的眼珠往上抬了一下,看她,看见她侧躺在小盒子高高的棉垫里,背影朦胧单薄。
小小的一只,很可爱,也很可怜。
樗萤压根儿没有睡着,齐木楠雄不理她,她自己哄自己睡觉,慢慢地在心里数羊,越数越精神。
外头,月亮在天幕爬得越来越高,起风了,树影婆娑,冷不丁一只猫跃上树梢,拖长了声在叫。
听在樗萤耳朵里,真像鬼在叫。
这下更睡不着了。
鬼叫个不停,周围又空得可怕,樗萤把自己包进被子里,怕哪儿冒出一只手来。
好容易鬼叫停了,她犹犹豫豫探出被子,叫了一声“楠雄”。
这次叫得特小声,齐木楠雄估计早睡着,她没抱什么希望。
但樗萤随后一转头,发现个黑影站在跟前。
那么突然,那么近,那个黑影还长触角,像只直立的蟑螂。
要不是月光照出齐木楠雄的脸,她真能吓哭。
“干嘛呀!”樗萤气道,“吓我!”
她擦擦眼角的泪珠,生起来的气很快又转化为惊奇,因为她发现齐木楠雄站在跟前,跟自己差不多高。
他也变小了。
“你怎么也这样了?”樗萤道。
明明没感觉到库洛牌出现。
齐木楠雄看她一眼,有点低气压。
他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她又来了动静。
这没什么,可以抛在脑后不去管她,他原本也想这么做,但她那句微弱的、带着颤颤怯意的“楠雄”在他耳朵里放大了一千倍。
她要他。
齐木楠雄忽然意识到,樗萤不睡,他很难睡得着。
她的不安像是病原体,全世界都免疫,只有他一个人是易感体质。
齐木楠雄木着个脸不讲话时,樗萤已经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她的情绪比晴雨表还要多变,只要他在近旁,变出来的多半是好情绪,现在不怕了也不生气了,勾着齐木楠雄的手指:“说呀。”
“我自己变的。”齐木楠雄道。
“这你也会?”樗萤道。
齐木楠雄道:“我无所不能。”
这“无所不能”里甚至包括了哄樗萤睡觉,他到底听了她的话来陪她,她也就心满意足,往盒子里一钻,很愿意乖乖的,不再闹腾。
这个骤然放大的世界又空又黑,她置身其中如坠汪洋,好不孤单。
有齐木楠雄,樗萤就不孤单了。
她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躺好,见齐木楠雄站在那儿像个锡兵,道:“你上来和我躺一起。”
齐木楠雄没有说话,眼里燃起些微热意,像赧,又像恼,用力地盯过来,活像瞪了她一眼。
真稀奇,他不是没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