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做记录,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去追车的同事就跟他们说人已经找到了,是警局的常客。
他们那帮纨绔子经常出来飙车,隔三岔女就被叫到警局,警告罚款,哪怕是拘留都对他们没什么用。
紧接着,他们又接到中心的电话,让他们去处理一起交通事故。
因为苏离这里的事不严重,再加上那帮人也已经找到了,他们就做了个简单的记录之后就走了。
“还在流血,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苏离看着那血一直往外冒,出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
苏棠站在启明聚落中央的广场上,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肩头。十年前她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灰暗压抑的军事化营地,铁网高耸,哨塔林立,孩子们的眼神像被冻住的湖面,没有波澜。如今,围墙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石篱与蜿蜒的小径,路边种满了耐寒的银叶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掌在回应天空。
她手里握着一把旧吉他,琴身斑驳,弦也换了好几回。这把琴陪她走过雪原、穿过沙漠,曾在绿洲街头为陌生人弹唱,在回音堂唤醒沉睡的记忆,也在高原寒夜里,悄悄拨动那些尚未睁开的心灵。
今天是“启明日”??三年前定下的纪念日,标志着第一座静默亭建成、第一批人自愿摘下屏蔽头盔的日子。每年这一天,聚落的孩子们会围坐一圈,分享自己做过最清晰的梦。今年的主题是:“你第一次听见别人的心跳是什么感觉?”
一个小女孩站起来,约莫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她声音很轻,却传得很远:“我梦见妈妈抱着我哭。可……可我妈在我三岁就死了。”她顿了顿,睫毛颤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隔壁阿婆也在哭。她说她昨晚梦到自己抱着一个孩子,不知道是谁,但心里特别疼。”
人群安静下来。
另一个男孩举手:“我昨天和小岩吵架,差点打起来。可就在我要挥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味道,苦的,像药水混着雨水。然后我就停住了。我知道那是他的害怕。”
苏棠望着他们,眼底泛起温热的潮意。这些孩子不再被要求压抑情绪,也不再因流泪而受罚。他们学会的第一课不是逻辑推演,而是如何说出“我现在很难过”。
课程由几位年长的觉醒者带领,其中就有当年那五个深夜来找她的少年。如今他们已是教师,穿着素色麻衣,说话缓慢而温柔。他们不传授技巧,只引导感受??就像教人辨认四季的变化,而非背诵气象公式。
午后,苏棠独自走向山谷深处。那里有一棵孤零零的树,是她亲手种下的第一株“心网幼苗”。据知夏所说,它并非地球原有物种,而是共感能量凝聚后自然生成的生命形态。树干透明如水晶,内部有微光流动,枝叶稀疏,却始终朝着某个方向伸展,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坐在树下,取出随身携带的贝壳风铃。这些年,它从未真正停止过鸣响,只是多数时候只有她能听见。此刻,风铃轻晃,发出清越悠长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
忽然,地面微微震动。
她抬头,看见远处山脊上浮现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带,宛如晨雾凝成的河流,缓缓流淌而下。那是共感脉冲的具象化表现,只有在集体情绪高度同步时才会显现。林晚曾说,这种现象在过去千年中仅出现过三次,每一次都预示着重大的意识跃迁。
苏棠闭上眼,将手掌贴在树根处。刹那间,画面涌入脑海:
一片无边的森林,树木彼此缠绕根系,枝叶交错成穹顶;无数人影穿梭其间,无声行走,却心意相通;婴儿啼哭时,百里之外的母亲会同时心头一紧;恋人相视一笑,整片林海为之泛起金光。
这是“心网”的全貌,也是人类最初的模样。
但她也看到了裂痕??某些区域的光芒正在减弱,甚至断裂。一些节点孤立无援,情绪淤积成黑色漩涡;有些地方则彻底死寂,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切断连接。
“还没完成。”她喃喃。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拄着拐杖走来??是阿川。十年过去,他的腿伤仍未痊愈,但脸上笑容依旧明亮。
“你总是跑到最偏僻的地方发呆。”他笑着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另一把吉他,“知夏让我交给你的。”
那是一把全新的琴,木材来自南境雨林最古老的共鸣木,据说能捕捉最细微的情感波动。琴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真正的歌,始于无人倾听之时。”**
阿川拨动琴弦,试了几个音,歪头一笑:“还是跑调。”
苏棠忍不住笑了,接过琴,指尖轻轻滑过弦面。两人并肩坐着,开始合奏那首从未完整弹过的老歌。旋律依旧笨拙,节奏也不齐,可当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树冠顶端忽然绽放出一朵光花,旋转着升入空中,化作点点星尘洒落。
“它认得你们。”一个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知夏。
她坐在轮椅上,由机器人助手推行而来,白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的眼睛已看不见东西,却总能“看见”更多。
“心网不是技术,不是系统,也不是某种超能力。”她缓缓说道,“它是信任的结晶。当你愿意让别人感受到你的脆弱,那一刻,连接就成立了。”
苏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还有太多人拒绝打开。清醒联盟虽解体,但全球仍有数百个封闭社群,坚持使用屏蔽技术。他们怕失控,怕被情绪淹没,怕失去理性主宰的地位。”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理性,诞生于情感的土壤之上。”知夏微笑,“你以为古人愚昧?不,他们是太敏感了。一万两千年前,一场战争只需一个人愤怒就能点燃千万人心火,所以他们主动切断共感,用语言、法律、宗教筑起堤坝。可堤坝修得太久,人们忘了河水本应自由流淌。”
阿川轻声问:“那我们现在是在重建河流?”
“不。”知夏摇头,“是在唤醒记忆。每个人体内都留着远古的种子,只是大多数人以为那只是幻觉、是神经错乱、是软弱的表现。可当一个人开始做梦,并相信梦的意义;当一个人流泪,并不再羞耻于被人看见??改变就开始了。”
苏棠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晶片??正是她当年偷偷带出的那枚,录有小满最后一场演出的脑波原声。
“我一直没敢用它。”她说,“怕太快,怕强迫,怕变成另一种控制。”
“那就别用。”知夏平静道,“让它烂掉也好,烧毁也罢。真正重要的,是你选择了不用。”
苏棠怔住。
“你已经做了最重要的事??成为桥梁。不是靠技术,不是靠命令,而是靠存在本身。你活着的方式,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