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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第1页）

熟悉的气味带着雨雾一样的错觉，好似总会让世界上普通，无趣的灵魂升腾，由渺小的，从未有人在意的一滴水变成铺天盖地的云，黑压压一片，压过我的脊椎骨，接着是腰，升腾的快感从脚踝来到头盖骨，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在我的记忆力里，我似乎总是会对着这样的情形虚伪的扯起自己的嘴角，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形，却不再允许我这样去做了。

是哪里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一定是这样很奇怪的原因，才会让我这样无助的出现在自认曾经无比熟悉的建筑里面，被未知的苛刻条件束缚着自己的全身上下。我没办法移动自己的双手，不能张合自己的双唇唤出任何一人的名字，同样，也无法迈出那只想要向着熟悉身影前进的沉重脚步。

哈珀……哈珀怎么还没回过头，用她的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看到我？

我尝试着努力去瞪大自己的眼，悬挂在头顶的劣质光芒让瞳孔像是被火融化的糖纸一样缓慢地渗出灼热的水果味，又在不经意间流出了些许的，只有在硬块糖果被舌尖勾勒时才会出现的污渍，而就在这粘稠的一片里面，我才终于看到了那个腰间扎着围裙的女孩。

出乎我预料的是，她的位置距离我不算太远，几乎只需要短短的几步就能够让我的手摸到她的削瘦肩膀，可这样的距离在我眼中看起来却是这么长，长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才终于来到她的身边，像是个思念她的鬼魂一样站在了她的身侧，并用自己的耳朵听到了，在此时此刻，她正低着头，用满满当当的歉意所迎接的话语。

这样的生活是她的习以为常的生活，还是命运偏偏开出了这样的一个玩笑，只在这个似乎十分怯懦的我面前，才利用着从那些衣冠整齐，脖颈前带着将就蝴蝶结的餐厅客人嘴巴里，讲出我的无能？

喋喋不休的话语从未有一刻停下来，与哈珀形成鲜明对比的人物拿出他的态度，用已经几乎像是喊出的声调来控诉着：“你这个愚蠢的，该死的童工，我早就告诉你，我不吃任何谷物类的食物，你却还是端来这样一份餐点，该死的，你告诉我啊！如果出了问题的话，你能不能负起这样的责任来？你们的经理，你们的厨师都在哪里？”时，哈珀的腰几乎低到地板里，她鞠躬致歉的速度快到我无法拉起她的手，试着在自己心乱如麻的身体里找出些许为她而偏袒的内容。

我应该说些什么话，我应该这样做。哪怕冷漠的心已经无法再一次进行起共情，但是……该死，她是哈珀，她不是这个总是会被我定义为“可以容忍这一切冷嘲热讽”的女孩，所以，在我的理智还没回过神前，我的嘴巴就已经像是解除了那些约束自己的诅咒般，拿出自己总是最擅长的沟通方式，虚伪的笑起来，将话语挤在笑里，轻声细语的斟酌着说道：“你……”

“……你这样是想人来崇拜的说你多了不起吗？为难一个服务生，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不如这样吧，菜单上的东西随便你去点，只要你闭上这张惹人厌烦的嘴巴，所有的账单都由我来付！”重叠的声音将我的话语淹没在自己的胸腔里面，怒气冲冲的脚步从我的身后一路走到前方，伴随之间的则是另一人慌忙的阻拦。

“嘿，詹尼斯，冷静点儿……”虽然嘴中还说着冷静一词，但显然就连说这话的人理智也早已经出走，只单纯依靠着冲动背后的本能，与脚步一起快速靠近，我的肩膀感受到了这样的行动，但却又一次的选择移开了目光。

詹尼斯……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詹尼斯能够像是这样的疯狂，这样鲁莽的进行同性之间的偏袒？

乱糟糟的发是打着绺的，在灯光下面被衬托出了几近发棕的脏金色，她一如既往的大胆，丝毫没任何尴尬神色，摇晃着那只被戴上了各式各样装饰品的手，她的目光从没有一次落到我的身上，但却又像是总是在字里行间悄悄地看着我，因为，我能够去感受得到，正式因为她这样藏匿起来的打量，才让收到声音所吸引的人们也一并将眼睛看向了我。

“……洛蔓贝尔？”漫长的凝视里，不知道谁发出了第一声不那么确切的询问，很快，就是各式各样的噪音继而向我涌来，他们都在不知疲倦地笑着什么呢？高高在上的蔑视，亦或是感叹着，这里怎么会有着一个看起来落魄无比的女孩出现吗？

憎恶的神情激起不由自主的嫉妒，从我的睫毛一直来到指甲末端，让我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我无法反抗，无法说服自己不去低自尊的将所有人的视线探究都自大的与自己有关联，哪怕在午夜时，不曾打烊的餐馆仍人满为患，杂乱的环境无法掩盖哈珀因为诧异而抬起的视线，她直直的来到我的眼中，我是那样认真的注视她，几乎能够透过她的布料看到，隐藏在那下面的，曾经被施暴的恶毒证明。

我应该把它当作是一种值得被指责的恶毒，还是被涂抹了色彩的伤疤？或是追溯到宇宙起源的开始，因为，在这一刻里，她是这样真真正正的站在我的身侧，沉默，却仍坚韧的与我一起分担无数探究的视线。去感谢上帝吧！心中总有一股生硬的声音在对我发号施令，而我就像是另一个着了魔的证明般，就在这不知不觉间，骤然开始向着蛊惑而全然倒戈。是，没错，试着感谢哈珀糟糕的过往吧，它们让她可怜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眨来眨去，迎着詹尼斯与背景音融为一体的争辩声音，再一次变得如此令人惋惜，而也只有在她的面前，我才觉着自己是这样被另一个人所需要着。

不过，难道这只是因为她的那些伤口看起来要比我的更加深刻吗？不，不全然是这样。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有什么样的原因能够促使我这样想，但是，在她重新试着对我扯起嘴角，轻声问我道：“我们趁着这样的混乱溜走，好吗？”的时候，虽然我主动的朝她伸出了手掌，却总是觉着在某些程度上面，是她迫切需要我更多些。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需要，几乎在瞬间里击败了我。落到从礼服布料之间漏出的肩膀，那上面的骨节似乎正是为了能够在这一刻接住哈珀的泪水，从而出现在我的身体上的。

喃喃细语会是她的代名表述，我深切的知道这一点，因为我在下一秒钟，就用自己的双臂抱住了这个如果细细品味，或许会从细枝末节里，感受到那么一丁点安琪气味的存在，她没有让我失望，等我再一次来她的眼里，她也同样闯入我的时，她正像是见习母亲一样说：“你回来了……洛蔓。可怜的孩子，你感觉好吗？不对……你怎么会现在回来？我亲爱的上帝，看看我……我还没有一点对你的迎接模样……”

迅速转变的态度从关怀到了自责，这是只有距离足够近才能听到的细碎声音，从我的脖颈一侧带着温热的气缓慢攀爬着，那是哈珀仍然拥有鲜活生命的证明，她毫不吝啬的为了我而展现起来它的存在，不担心我或许会产生嫉妒，也不忧愁我会生出丝毫的对比心，自顾自喃喃细语起来的时候，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孔是怎样的，但却能够从被我们像是刀尖一样分割开的地界两侧，倒影出的影子脸上看到那种诧异。

我又一次做了件错事，目光宛若会把覆盖在骨节上的皮肤一并融化的辐射物质，但我却并不后悔，顺着不知是贬低或是认可的态度，在今晚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起来。多奇怪，多稀奇，我和哈珀就像是两个患上亲密症，双双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人之后，才把对方当做是情绪索取源泉的两个怪胎，就这样带着沾满刺眼灯光，食物油渍的布，仅依靠瘦弱的腹部，孕育生命一样撑起来对方的身体，犹如被人潮波涛翻滚进行行动，而目的地，它究竟是哪里？

我不愿意再回到容纳哈珀的小公寓，自然也不愿意再多几十分钟的车程，或是更久的路程回到曾被安琪所属的地界，因为，无论哪里，似乎都会让我就快要放松下的身体再一次变得紧绷起来，所以，到了最后，我们只是两个滑稽的小丑那样，在小巷里面划破寂静的关门声响起的之后，呆滞的站在了充满泥土的石砖上面，相顾无言。

她靠在墙面，自顾自的点了根烟，用着崩溃里仍然散发出平静的模样看向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感到十分抱歉似的，将那双眼睛也一并垂下去，眼泪就很快占满了那其中的每个细微角落，颤抖着，她说：“…安琪她……洛蔓贝尔，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需要抱歉的，哈珀，”过分关心的态度也让我的生硬一并软化，我从未觉着面对哈珀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当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洞察了这里的确有着什么事情是悲伤来源，转过头，我不想让她这个总是会察言观色的女孩继续再阅读我面上的表情，但在同时，我却又不想浪费和她这样亲密的一次对话，犹豫着，到了最后，我还是转移开了话题，似乎真的很关心她一样开口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那些自称是你家人的人们……他们有没有继续来找你的麻烦呢？”

“没有，”她摇了摇头，深棕色的眼瞳里面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忧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她告诉我道：“他们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这要去感谢……安琪。”

“但安琪死了，”我匆忙地打断了哈珀接下来或许会脱口而出的话，不愿意去面对着安琪在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也有着这样的一个人可以试着去依靠，提醒着她，但同时也是提醒我自己一样说：“可哈珀，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继续为你提供庇护的，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信任她……？难道只是因为她曾经和你说过那几句许诺的话吗？”

“至少她没有骗我，”踩灭已经燃烧到快灼伤手指的烟头，哈珀只有在面对这样的对话时才展现出来些许的固执，无法被劝告那样旋转过了身体，她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耸着肩膀，故作轻松的说：“你放心吧洛，洛蔓贝尔，我知道你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虽然我有幸被安琪收养了，但，我并不会和你争夺她的遗产……天啊，这是多么难说出的一句话啊？遗产……呵，我还是不敢相信。洛蔓贝尔，你说……安琪她是真的死了吗？”

“她死的不能再死了，”像是刻意想让哈珀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又或是，我也觉着自己也应该利用这样锋利的话好好清醒一刻，将脊背覆盖在潮湿的，生长着暗绿色青苔，为了渺小生物提供居所的墙上，我的骨头感受到了那样的不适感，但心脏却总是有一半想让它再多停留那么一刻时间，好似只要忍耐的足够多，我就能够找出真实的自我一样，对着这个理应与我开始互相舔舐伤口的人，意味古怪的劝告道：“哈珀，别再想她了。当然……你也别再想别人了。我知道安琪对待你也不算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接下来，我会代替她留下来。”

“你要代替她留下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荒唐的事情一般，哈珀的视线里面终于多了些许只对面前的我产生在意的郑重态度，她眼睁睁看向了我，但是我却不是很确定，在这样的眼神里面，是否真的有着一点在乎‘洛蔓贝尔’的心。

频频摇晃着头，接二连三的否认从她的嘴巴中直白的出现，她说：“你不能这样去做，洛。安琪最在乎的不是我，你没有必要为了她……”

“哈珀，就让我留下来吧，好吗？”我几乎是祈求这说出了这样的话，卑微到了尘埃的地步里，但偏偏我还觉着自己一切都好似的继续说：“我……我累了。”

一筹莫展的沉默随着我这句携带着无限真心的袒露而变得愈发凝重起，我没有那样的胆量，选择抬起头颅试着观看哈珀看向我的眼神，因为我总是会去觉着，那里面一定包含着某些为我感到不值得的，甚至是几近贬低的一种责怪感。

她也许就要说些什么，像她心中完美的母亲形象安琪·斯塔一样，逼迫我再重新回到那个光怪陆离的好莱坞，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反倒在门内透出轻声呼唤之后，离开之前，来到我身边，轻轻地抱住了我。

“欢迎你回来，洛蔓贝尔。”她的声音仿佛会被风吹散般摇摇欲坠着，留在我身上的拥抱是那样轻柔，只接触短短一瞬，便立即消失不见。

或许是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触感，总是会让我感觉到熟悉，感觉到被爱着吗？强烈的，无法抵抗的空虚感在她的背影被门板关和上的那秒到来，我也终于松了口气，不顾形象的带着繁琐的裙摆蹲下来，抱住自己之时，才终于听到一直被对话声所掩盖，源自于小巷口的声音。

那是火机被谁按下的声音，是与夜晚一起共享疯狂的声音，是被我的话染作愁容满面的，多少有点质问语气存在，在我看向她时恰到时机问出来：“你留下，但曾经被你答应我的演出呢？”那句话的，眼睛圆圆看过来的詹尼斯·乔普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