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后,一直沉默如背景的侍者,此刻惊跳起来,用惊慌的妾语尖声叫道。它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无措,仿佛真的只是个被意外吓坏的调酒师。
它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绕过吧台,跌跌撞撞地冲向破损的窗户,探出头向外张望。
窗外是妾城昏暗的天光,和下方空无一人的狭窄巷道。
以及,在窗台下方极近的阴影边缘,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两道没来得及完全撤离的身影。
侍者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正抬起眼的鱼九。
四目相对。
死寂。
只有远处“唤潮大典”隐约传来的、愈发激昂的吟唱与鼓点,如同为这一刻敲响的、不祥的节拍。
窗台上,那名身为调酒师的不死族,终于露出全貌。
那是一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极具冲击力的脸。肤色是深海人鱼般的冷调蜜色,蓬松的短卷发略显不羁地搭在额前,唇线天生微扬,紫罗兰色的竖瞳,如同深海宝石。
此刻,它死死锁定了她,眼神没有任何“惊慌”或“意外”,只有洞悉一切的审视。
甚至有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玩味的闪烁。
此刻,它的嘴角有向上拉扯的细微趋势,形成一个极其诡异、令人不适的表情。
鱼九将这张脸,连同那身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衬衣,以及它过分修长、指节分明、此刻正牢牢按在窗框上的双手,死死地记在眼里。
在对方那令人不安的注视下,鱼九迅速收回目光,跟上度朔,头也不回地,向旁边巷道更深的黑暗拐角处冲去!
两人的身影被阴影吞噬,瞬间消失在那侍者冰冷而诡异的视线之中。
等判老和风有时掠至窗边,窗外早已空无一人。
判老并不焦急,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调酒师,声音听不出喜怒:“看到什么了?”
“尊贵的客人!”侍者立刻换上惶恐又歉疚的表情,姿态谦卑地鞠躬,声音急促且慌张,“小的、小的只看清是两个影子,一男一女,好像是……朝那边跑了!”
它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与鱼九他们逃离方向完全相反的、通往城心广场的宽路。
侍者的脸上堆满窘迫与讨好,语速飞快地继续道:“太对不住了!让客人受惊,是本店招待不周!为表歉意,您和这位美丽的小姐,从今日起,在本店不限次数、不限品类畅饮!随时来都行!账都记在小的头上!您看……”
只是,它这番“诚意十足”的赔罪还没说完,判老已当他是耳旁风。他神色极为严峻,抬手至唇边,吹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悠长口哨。
哨音落下,两分钟后,两道身影从屋顶翻下,悄无声息地滑落进来,并垂首待命。这两人皆身着不起眼的灰黑衣袍,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显然是精于追踪与隐匿的好手。
“有老鼠,顺着标记去追。”
判老声音冰冷,指尖弹出两道灵符,与方才炸窗符咒一模一样,分别飞向那两人,“中此符者,十里之内,皆可感应其灵息。”
那两人利落点头应下。
判老叫出他们的代号:“渐、丰。“他眼中递出杀意,“石祭之前揪出来。死活不论,绝不能坏了今夜大事。”
名为“渐”与“丰”的二人毫无废话,接过灵符,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身形一晃,一左一右,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巷道方向急射而去,瞬间没了踪影。
侍者将一切尽收眼底,脸上惶恐与讨好的笑容,分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