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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你说‘给我一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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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知道,只要有一个音落下,就会有千万个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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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不再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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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每天清晨,站在桥上,替你听着这个世界如何回应。”
冬至那天,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整个麻栗坡。樱树光秃秃的枝桠挂满银霜,溪水结了一层薄冰,敲击声清脆如铃。
还吴吴照例清晨出门,却发现桥头已站着一人。
是个年轻女子,穿灰色呢子大衣,手里抱着一把二胡,身边放着行李箱。她看见还吴吴,微微一笑:“您不认识我,但我听过您三十年的广播访谈。我是苏州评弹团退休演员周婉清,祁念生是我表哥。”
还吴吴怔住。
女人继续道:“他走前一个月,给我打过最后一次电话。他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没学会吹笛,也没能把《茉莉花》完整地吹给林素云听。但他记得您说过,‘声音可以借’。所以他拜托我,用二胡代替口琴,完成一次‘跨时空合奏’。”
她打开琴盒,调好弦,轻声道:“我想在您母亲最爱的这棵树下,拉一遍《茉莉花》,再接一段《春信》终章。您愿意……用笛子陪我吗?”
还吴吴无言,只默默取出竹笛。
雪落无声。
二胡弓弦轻起,江南小调如烟似雾,在凛冽空气中蜿蜒而出。那旋律温柔而哀伤,仿佛一位游子踏雪归乡,脚步沉重却坚决。当最后一个滑音落下,她的笛声悄然接入??不是《春信》原谱,而是根据母亲磁带录音中那段啜泣后的呼吸节奏即兴改编的版本,低回婉转,如同大地深处的脉动。
两种乐器,一南一北,一生一逝,在雪中交织成一片无法言说的和鸣。
一曲终了,天地寂静。
周婉清收琴入盒,从内袋取出一封信:“这是他留给您的最后一句话。”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声音已送达。
>我安心了。
>??念生”
还吴吴将信贴在胸口,久久未动。
翌日清晨,她再次走上石桥。雪已停,阳光洒在溪面,冰层折射出七彩光芒。她取出那支林素云遗留的竹笛,轻轻放在桥栏上,旁边摆上祁念生的口琴、周婉清的二胡琴弓、艾山江练习用的破笛,以及一本翻开的《声之野》??正好是“聋哑学校手语合唱”那一页。
她退后几步,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
林素云的笛声响起。
紧接着,自动切换成祁东悍的口琴片段。
再然后,是越南小女孩的童声、内蒙古牧民的呼麦、新加坡琵琶变奏、巴黎街头口哨版、南极科考队电子合成音……直至最后,汇入二十四城快闪的宏大合奏。
千声万音,层层叠叠,宛如一条奔涌不息的声之河,从过去流向未来。
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多年后,当地孩童传说:每逢清明前后,若你在石桥驻足静听,能听见四种声音同时响起??
竹笛清越,口琴苍茫,二胡幽咽,童声纯净。
有人说,那是灵魂在唱歌。
而真正懂得的人知道:
那是信任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