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洱听到自己尖锐地笑了一下:“好豪爽的口气,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石老板,百万的数也能不眨眼地往外拿吧?不过成年人嘛,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也不能因为你是旧识就放你一马。”
“……”
“这件衬衫我虽然只穿了两次,但是买回来也大概有快一年了,所以我给你打个折——上折。”
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拖长,意在表示这件事就算还了刚才石宽接自己下山的情。
“算你两万吧,石总你是识货的人,应该清楚我这个价钱已经很念旧情了。”
顺着余知洱这句话,石宽抬眼,看向余知洱的衬衫:正如余知洱所说,这件衬衫确实价值不菲,连纽扣上的花纹也别具匠心,再向上,是衬衫有设计感的领口。
那里有一只修长如艺术品的手,似乎受不了衣服的粘腻和湿重感,正在一颗一颗地向下解扣子。解到第三枚扣子,手指轻轻一动,余知洱的胸口处便露出一片炫目的白皙。
将目光转开,石宽笑着摇头,那笑容和摇头都不急不缓、从容不迫,是上位者对低位者的、年长者对年幼者的:“阿期,你还是太孩子气了。”
余知洱被石宽的动作和话语激怒,本该再闹一场的,但他忽而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升到了半空中,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白雾,以至于他的怒气还没见到空气就熄了火:“那也没办法,大三那年元旦通宵的晚上,你可是亲口对部长说,我是个随便把玩的小宠物,一辈子都离不开你的。你指望一只小宠物成熟到哪里去呢?”
第33章竞选时分
空气仿佛被抽干,两人之间的气氛沉沉地凝滞下来。半晌,石宽才低声开口:“我先带你去员工宿舍洗澡,等你洗完了我把钱转给你。”
这话乍一听像是石宽关心他的身体,让他尽快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但余知洱很清楚并不是。
如果是为了他好,石宽有一万种方法将刚才那一句话说的更好听一千倍,这句没有水平的话已经让石宽的窘迫初见端倪——堂堂兴兆科健的小石总,如今连两万块钱也拿不出来。
在惊异于石宽的经积状况竟然恶劣到这种地步的同时,余知洱的心中升腾起了一种自虐般的快感:不是喜欢袖手旁观吗?不是喜欢看他尊严尽失地讨他开心吗?我倒要好好观赏观赏你吃瘪的样子。
倏地一转身,余知洱简直将透了水的衬衫都甩出了个花来,然而紧接着,他几乎是吃了一惊。
对他说要帮他拿衣服的宋隐珂此时正站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看。与余知洱对上视线,她调皮而困惑地一歪头,这才打开伞走出门去。
像余知洱刚才提到的,一对一负责阿兹海默等重大疾患老人的护工,晚上休息时也需睡在老人外间的陪护床上。不过诚安养老院资金雄厚,为了保障这类员工的身心健康,还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栋楼,都是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供这些护工轮班或者放假时好好放松地睡一觉。
这栋被漆成浅黄色的小楼,连带着一些健身器材基础设施被隔离出来,堪称是这养老院里最富有青春活力的场所。哪怕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也显得清新而不沉闷。
石宽带余知洱来的就是这里。
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他解释道:“这个时间公共澡堂人会比较多,所以……”
余知洱在他身后两步抱臂站着:“惨的像狗一样竟然也会带上狗眼看人低的特性吗?你看我是会进公共澡堂的人吗?”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一手推开门,石宽向侧边靠去,让余知洱先走了进去:“所以只好委屈你在……我这里洗一下了。”
余知洱立刻听出来这句话是对刚才那句“像狗一样”的反击,定定地看石宽一眼,他没有再出声,进了浴室后关上了门。
浴室很小,小成这样的浴室自然也没有做什么干湿分离,但意外的哪里都很干净,路过镜子时余知洱不经意地扭头向镜子里看去。
镜子里是他,余知洱——今年26岁,已经正式步入了男人的行列。
黑茶色的头发微长烫卷,眉毛如工笔描绘般精细,再往下,是一双形状堪称完美的桃花眼,浴室顶灯明亮,让他本就立体出众的五官更显俊秀,几乎带了点混血的魅惑。
他想起来上学时候,面对那样风度翩翩,学识谈吐都超乎寻常的石宽,他永远都自信不起来,以至于总要拿这张脸来找一找自信。
但是他今天看到石宽,一次也没想起过自己的脸,或许是境遇不同他不再将石宽奉若神明了,也或许是因为额头上那道疤,他已经不再将他的脸视作筹码了。
伤感完毕,余知洱利索地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水温正合适,终于摆脱了脏兮兮的衣服的余知洱舒服地喟叹一声,然而片刻,他忽然神色凝重地关了花洒,犹豫片刻又将扔在一边的脏衬衫披在了身上。
将门打开一条缝:“那个……”
“怎么了?”外边立刻有回应传来,“水太凉了吗?还是地漏堵了?”
又将门再打开一点,余知洱侧脸往外看了看:“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对吧?”
这句话似乎有点歧义,以至于石宽看了他很久也没有说话。
余知洱能感觉到石宽的眼角余光透过那条狭窄的门缝向里拂来,这并不是石宽有意窥探,只是他在思索如此情况下余知洱在说的是什么事情。
“干净衣服的话……那个女孩儿还没送过来,如果你急着用,可以先穿我的……”
终于确定事实的余知洱摇摇头:“没什么事,”,话锋突然一转,“我的行李箱落在餐厅了。”
“哦,”石宽很短暂的笑了一下,“我去拿吧,餐厅里有人落了东西都是放在门口柜子那里的,你放心,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