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走到了头,只能沿路返回,拐到另一段连路灯都没有的小径上去,渴望从其中抓住一点蛛丝马迹。
忽然,隐约听得不远处传来“沙沙”声。踉跄几步一手撑在树上,余知洱扭头只见前方山坡下,一个熟悉的灰蓝色身影正蹲伏着,伸手去够上面的苹果。
他所在的位置很高,但所处的枝杈纤细,整个身子压上去树杈都跟着微颤抖,手指尖端不断尝试触动苹果表面奈何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眼前的他往前稍一挪动,脚下的树杈突然“卡帕——”一声猛地一颤。
回过神,余知洱立即冲向裴度川:“唉,危险!”
树杈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终于就在裴度川将将把苹果攥入手中时,弯折到极致的树杈也发出了一声脆响,连带着他一起向下极速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余知洱喘着粗气,稳稳揽住了裴度川的大腿,将他摔落的冲击力缓冲下去。
因为缺乏锻炼力量不足,他不得不将身体贴紧树干,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粗糙的树皮划破,余知洱“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但抱住裴度川的双臂没有放松丝毫力气。
被余知洱紧紧抱在怀里,裴度川苍白的脸色并非出于刚刚命悬一线的恐惧,空洞的眼睛偶尔眨动,但无意识地避开外界的目光,似乎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感受着余知洱身体的温度和怦怦的心跳,他忽然感觉自己认不清楚谁是谁了,比如此刻抱着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会有着小洱的味道呢?
他没有回应任何声音,只是垂下手,将苹果递给了余知洱:“你吃吗?”
余知洱接过苹果,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哽咽着哭了出来。
怀里的人,曾经陪伴他成长的裴度川,此刻却仿佛变成了迷失在迷雾中的小孩。
度川渡川……
裴度川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陪伴着他的场景一幕幕闪现出来。
这个名字果然不好,那个曾经给裴度川面过相的大师也许没说错,余知洱想——只能陪他到出国为止,他回来了,裴度川就不陪他了。可是他不要他走,摸索着握住裴度川的手,比他大一号的手掌。
让他想起小时候,年幼的他会跟在裴度川身后走,裴度川乐意让他跟着,他也喜欢跟着,因为大他三岁的裴度川在他眼中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知道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
当他为跟不上裴度川而着急时,裴度川就会笑嘻嘻地调转过身体,面朝他后退着走,到最后干脆牵着矮小的他的手。
当时裴度川会敲一下他的脑袋,跟他说‘急什么,我又不会丢下你。’
如今换我来拉你的手了,余知洱摩梭着裴度川的手掌,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除去会特别注意不让裴度川乱跑之外,他们正式接纳了这个身体是大人、头脑却是个小孩的裴度川成为了第三位家庭成员。
因为裴度川比较喜欢余知洱的房间就让给他,因为裴度川竟然在小时候有着这么大的少爷脾气所以也只好顺着他对食谱和吃饭的时间进行了调整。
而裴度川在这个家里,也并不是个麻烦的存在。
虽然时不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得歇斯底里外,整体裴度川作为十岁的小孩是个很好的孩子,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也会想着尽力去给余知洱或者石宽帮忙。
他会做家务,虽然动手能力有限,但总是想着做点什么。有时候打翻了碗,石宽只是皱一下眉,裴度川就会自己去拿抹布,小声说:“对不起。”
余知洱只是随口的一句口渴了,裴度川就会认真地把一整瓶水从客厅端到阳台,不过慢吞吞的。
只要不下雨,在吃过晚饭后,他们三人就会一起在颐余年周围散步。在裴度川和他们一起一个月左右的那个晚上,迎面跑来了一只流浪狗。
瘦巴巴的一只流浪狗,从毛发状态分析年纪很大了,尾巴摇动着,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但裴度川被吓到了。
他的肩膀猛地一抖,瞳孔一下放大。
“别怕,是狗狗,”,虽然余知洱立刻侧头看他轻声安抚他,但声音似乎没传进去。
下一秒,裴度川忽然蹲下身,从路边抓起一块石头,用尽全力朝那只狗砸去!
“度川——!”
石头准确地击中了流浪狗的头部,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跌坐在地,挣扎着往后缩。
把狗送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狗的右眼伤得不轻,医生说可能会失明,但其他部位问题不大,打了镇静后还乖乖地任人清理身体。
临走前,余知洱蹲在笼子前问:“等小狗治好,我们把它带回去,好不好?”
“……我弄伤了它,”,裴度川垂着眼,像是在逃避。
“那你就负责照顾它。”
裴度川抿着唇点了点头:“……好。”
从那以后,晚饭后的散步多了个安静跟在后头的毛团。
偶尔散步时,余知洱会故意落在后面,三个男人外加一只独眼狗,怎么看都奇怪透了的组合。不过明明这么奇怪,他看着看着却总会笑起来。